「咳……東西放……咳咳……放下就可以了。咳咳……我可以自己……咳……照顧自己。」听到蘭馥的聲音,他扯著因高燒而沙啞的嗓子,勉強說道。
事實上,剛剛打電話到樓下警衛室,知會警衛他有訪客,以及走到門口開門的這個動作,就幾乎耗去了戰之彧僅剩的體力。
「你在說什麼啊,看你這樣子,應該也沒去看醫生吧?」蘭馥看著戰之或,怎麼也不能就這麼丟下病中的他。
「吃過東西了沒有?」見他搖頭,蘭馥又道︰「我媽媽煮了排骨粥,你先吃一點吧,我等一下再去幫你請醫生。」
「不、不用了……咳咳咳……我吃不下……咳咳……」他現在可是燒得頭昏眼花,根本沒有胃口。
「就算你吃不下東西,也得勉強吃幾口,如果沒有足夠的營養,感冒會好得更慢。」蘭馥才不理他咧!逕自找到廚房,拿出明擺著從沒彼人使用過的碗盤。
倒出一碗熱騰騰的排骨粥,香味四溢得教蘭馥也想吃上一碗。
「說真的,你這屋子搞得像樣品屋就算了,居然連廚房都是空空如也,我還真擔心找不到碗盤可用。」廚房見不到色拉油,也沒有鹽巴或是醬油,一看就知道這里從沒開過伙。
蘭馥端著熱粥進房,映入眼簾的,是戰之彧正掙扎著要坐起身。
「欸欸欸,別忙別忙,讓我來幫你。」
蘭馥連忙放下碗,半扶半撐地讓他坐起,又在他腰後塞了兩顆枕頭,讓他坐得舒服些。
「你的身體好燙,有量過體溫嗎?」
話才剛出口,蘭馥就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一個連鹽巴都沒有的家,她又怎能期待這里會有體溫計呢?
「我想……你這里應該也沒有退燒藥吧?」她問,不帶任何希望。
戰之彧僅是點頭,他的身體一向強健,已有好幾年不曾感冒過,自然不會準備這些東西。
說來這回感冒的原因也好笑,昨晚僅披著一條床單,又吹了好一會夜風,沒想到今天一早就病得爬不起來。
「你這屋子實在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冰箱里除了一堆礦泉水之外,什麼都沒有,你真的住在這里嗎?」
順手拿起碗,蘭馥一邊說道,一邊用湯匙舀了匙粥,吹涼之後,便送到戰之彧唇邊。動作之順暢,仿佛她早已做過無數遍。
只是,雖然粥已經送到戰之彧嘴邊,但他卻緊閉著唇,一動也不動。
「怎麼?你怕燙嗎?可是我已經把粥吹涼了。」見他不張口,蘭馥也不覺得自己的動作有何不對,仍是一臉單純地問道。
「我……咳咳……我可以自己吃……咳咳咳……」
一句短短的話,戰之彧就用掉了十多秒鐘,中間還不時一陣猛咳,咳得蘭馥以為他可能要把內髒給咳出來。
「拜托,你都病成這樣了,就當個合作的病人吧!」
蘭馥才不理他,硬是把湯匙塞到他嘴里。
「嗚——」戰之彧眉頭打了好幾個結,他想把蘭馥的手撥開,因發燒而無力的身體,居然連抬手這個小小動作都做不好。
「我告訴你喔!雖然我們以前是鄰居,但是你害我差點丟了工作的仇,我可沒忘記,你最好趕快把病養好,我們才能來算這筆帳。」
蘭馥板著張俏臉,硬著聲調說道。但她手下的動作卻仍溫柔地舀了一匙粥,送到戰之彧嘴邊之前,還不忘先把粥吹涼。
這回,他沒有抗拒。
待戰之彧吃完最後一口粥,蘭馥立刻動作迅速地把碗拿出去,再回來時,手上還多了一個用塑膠袋制成的克難冰枕。
「你家什麼都沒有,我本來還擔心連冰塊都沒有咧。」蘭馥笑著用毛巾把冰枕包起來,這才讓戰之彧睡下。「你再睡一下,我去找醫生。」
戰之彧本來想說,要她別忙了,但蘭馥已如一陣旋風似的刮了出去,徒留下滿室的寂靜,陪伴病中的戰之彧。
真是的……戰之彧無奈地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前一秒鐘,還盈滿她絮絮不休的嗓音,但這一刻,卻又靜悄悄的。
蘭馥這急驚風的性格還是一點也沒變,戰之彧扯了扯唇角,有些難以置信重逢之初,她還扮演著冷靜自持,又細心算計的公關玫瑰。
與玫瑰的第一次接觸,戰之彧的確沒認出她來,直到見到征信社送來的報告,清清楚楚地寫著「蘭馥」二字,他還是難以置信。
那個每回看到他受傷,就會變成一個小嘮叨婆的丫頭,居然變成一個教男人心動狂癲的性感尤物。
戰之彧承認,在公布這童年玩伴的身分前,他的想法是有些惡質。
他想嚇嚇蘭馥,讓她對自己印象深刻,如此一來,當真相大白時,一定會有很趣,所以在兩人數度會面中,他總是刻意挑弄蘭馥的情緒。
一次次撩撥她的怒氣、一次次逗得她直跳腳。
而他,則在一旁默默看著蘭馥的反應,並暗暗心安于她從未改變。
利用權勢將她調職,該說是一項意外行動。
在得知玫瑰就是蘭馥的震驚過去後,隨之而來的是擔心以及妒意。
他擔心她無法應付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人——即便她早已親身證明了,那些客人只能看,卻吃不到——而後,則是嫉妒其它男人能看到她動人的一面。
所以,在理智回籠前,他就已經這麼做了。
戰之彧從沒忘記過蘭馥。
早在多年以前,他就知道自己喜歡這個小嘮叨婆,所以他無法與她告別,只能選擇悄悄離開,就怕會見到她的眼淚。
當時搬離得相當匆忙,幾乎是前兩天父親才出現,後兩天他就坐上前往美國的飛機了,然後……他等于跟台灣斷了聯系。
而在回到台灣後,戰之彧其實也曾動過去找蘭馥的念頭。
但他也害怕會見到一個,已經完全不同的蘭馥。
幸好,她並沒有改變。
她依然是那個一見他受傷、感冒,就變成小嘮叨婆的女孩,雖然聒噪不休,卻仍執意照顧他的那個女孩……
不久前吃下肚的粥,溫暖了他的胃;枕在頭下的冰枕,將他渾身的燥熱帶走了一些,很快地,倦意席卷了戰之或,沒一會兒功夫,他就睡著了……
當他再次睜眼,屋外已是一片昏黃。
他眨了眨眼,有些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這里明明是他的住處,為什麼會有做菜的聲響,以及陣陣飄來的飯菜香?
從他搬進來開始,廚房就形同虛設,冰箱里除了礦泉水之外,更是空無一物。別說是做菜了,爐子能不能用還是個問題呢!
輕輕柔柔的歌聲,伴隨著哆哆哆的切菜聲,從大敞的臥室門口傳來,戰之彧閉上眼楮,知道蘭馥正一邊做菜一邊哼歌。
很簡單的音調、很簡單的小事,卻莫名地讓戰之彧心底暖了起來。
九歲之後,戰之彧就再也沒有過「家」的感覺,但這一場急病,卻讓他重溫了兒時的點點滴滴。
「咦,你醒啦?」
不知何時,房門口多了抹倩影。
「呃……咳咳咳……咳咳咳……」
戰之彧才剛要開口,就被一陣咳嗽打斷,蘭馥見狀立刻沖到他床邊,拍拂他的背,希望他能順過氣。
「你已經睡了一整天,又出了一身汗,現在一定是口干舌燥,我馬上幫你倒杯溫水。」話才剛落,蘭馥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外。
出了一身汗?
戰之彧仍是咳著,昏沉沉的腦袋听出了她話中的不對勁。
他有出汗嗎?如果有,他為什麼沒有不舒服的感覺?全身一片干干爽爽,就連身上的T恤也沒沾上半點汗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