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我爸爸他——」時以繪開始覺得茫然,眼前那個年逾五十的男子,真的是她的父親嗎?!
頭一回,時以繪的信心開始動搖。他們帶著她來到這個地方,這里明顯地龍蛇雜處,怎麼看也不像是個商行會立足的地點,但爸爸卻又在這里頭……
難道真如他們所說,父親的確是個黑幫老大?!
「小繪。」歐陽浩天給她一抹安慰的笑容,要她繼續看下去。
「時雨越太?」听到這久違的名字,時越有些訝然,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麼喚他了,時越回頭,卻被眼前的年輕男子給嚇了一大跳。
「少、少主?!」怎麼可能?!少主在二十多年前,明明就已經死了,是他親自確認過的啊!死人怎麼可能復活?!
「看樣子……我長得真的很像我父親。」年輕男子模模自己的臉,唇際勾起一抹冷笑。「再看清楚一點,我是時雨太一,那個讓你費盡心思,甚至不惜殺死一大堆無辜的男女老幼,卻怎麼也找不到的時雨太一。」
「你、你……」時越再仔細一瞧,眼前的男子果然與少主有些不同,雖然相貌的確很相似,但那對狹長的眼楮,卻是遺傳自他的母親。
「我不懂,為什麼我的父親明明拋棄了繼承權,叔父卻仍派你來台灣,伺機殺害我的父母,他到底想要什麼?為什麼叔父會這麼執著于要我的命?
為了保護我,我母親被迫把仍是嬰兒的我,扔在一家孤兒院前,她還來不及找朋友幫忙,自己就被你們抓回日本,二十多年來一直被軟禁在太刀盟內。你們大概做夢也想不到,尋人的方向居然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時雨太一緩緩地說道,被扔進孤兒院之後。在他八歲那年的一次因緣際會,他與另外四個男孩,成為歐陽霸天的養子,現在的他,叫做歐陽時雨。
他並不想要繼承太刀盟,也投興趣回去當時雨家的人,因為在他心中,他是歐陽時雨,而非時雨太一。若非從前陣子才剛相認的母親口中,知道自己的身世,居然還背負了這麼多條人命,他是怎麼也不願以時雨太一這個名字自稱的。
「讓我為你介紹兩個人給你認識,在你身旁這位,他的本名是顧采風,听說,是你利用了瓦斯氣爆的理由,瞞下了顧家的血案;而另外一位,則是來自那個保鏢世家——他姓屠,你應該也很耳熟吧?」
歐陽時雨假意介紹著兩人。就見時越在听見「屠家」這兩字時,一張老臉倏地刷白了,直到這時,時越偽裝冷靜的面具開始一點一滴地破裂。
「屠……他姓屠?!」時越看著那個有張撲克牌臉孔的男人,雖那面孔無法激起他的印象,但那雙黑耀石般的眼楮,卻讓時越不免慌了起來。
那的確是屠家人才會有的眼楮!
看著父親突然慌張的表情,時以繪的疑問更深了,為什麼父親要這麼緊張呢?
「爸爸——」時以繪忍不住喊出了聲,二十多年的親情溫暖。讓她怎麼也無法相信,自己的父親可能是個罪大惡極的壞人。
「以繪……」直到這時,時越這才記起時以繪還在這里,但當他看到兩雙一模一樣,有若黑耀石般的跟,一同望著自己時,時越心中的壓力也就更大了。
而時以繪那張酷似她母親的臉,也逼得時越幾近崩潰,那張臉仿佛在問他——
為什麼要這麼做?!
兩張相似的面孔重疊在一起。讓時越再也分不清,他現在所見到的人,到底是時以繪,抑或是他曾經深愛過的墮天使。
「不要這樣看我!不要用那雙眼楮看我!」
時越近乎狂亂地喊著,深埋多年的秘密突然被人掘出,而這些血案的幸存者又同聚一堂,讓時越再怎麼想保持冷靜,也是徒勞無功。
二十多年來的恩怨情仇,突然一下子襲向時越。讓他的記憶變得混亂不已,讓時越再也分不清,什麼事已經過去了。而什麼事才是眼前的現實。
「爸爸?」時以繪愕然,但父親卻好像听不見她聲音似的,逕自喊道︰
「為什麼你要愛上那個男人?!他跟你一點也不配啊!他是一個保鏢,而你是雙手沾滿鮮血的墮天使,你怎麼能愛上那種人?!你跟我才是真正的絕配啊!」
忽地,時越沖上前來,他揮動著雙手,想抓住時以繪,但歐陽金恩卻快了時越一步,先把時以繪帶到一旁,不讓他傷到她。
「怎麼會這樣……」時以繪嚇壞了,父親一向是疼愛她的,別說是打她了,就連罵上一句也舍不得。為什麼現在卻像是要傷害她似的?!
就在這時,歐陽采風默默掏出了一把槍,槍口正是指著時越。
「不要——」時以繪尖叫著,她不要看到任何一個人受傷,她更不要看到他殺人啊!她想沖上前去,保護她喊了二十年的父親。
但一聲槍響,卻靜止了所有人的動作……
第十章
陽光晴朗的午後,原本只有三個男人在樹蔭底下泡茶乘涼,但是,過沒多久,就又有兩抹縴細的女性身影,加入男人們的行列。
五個人自在地聊著天,似乎沒有人發覺到。在離他們略有段距離的地方,有一雙黑眸正暗暗注意他們。
不過,若要說「注意他們」並不能算正確的說法,因為黑眸主人的注意力,其實全都放在一個,有著甜美笑容的女孩身上。
聊天正聊到一半。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有一男一女開始打打鬧鬧地,繞著眾人團團轉,一時間,情況變得有些混亂。
而那有著甜美笑容的女孩,也被眼前的情況,逗得開心地笑著。
見狀,黑眸男子的眼神,莫名地溫柔許多。
「如果想見她的話,為什麼不直接走到她面前?」
驀地,一個男聲從黑眸男子身後傳出。黑眸男子一驚,沒料到那個應該還坐在那五人之中的男人,竟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旁。
黑眸男子只是一嘆,並不答話。
「我曾說過,如果你愛她,就好好待她。那時你沒回答,我還以為你已經放棄了。」歐陽烈看著眼前神色憔悴的男子,發現這時的他,看起來還真像另一個曾經飽受情傷的兄弟——歐陽金恩。
就跟他是一樣的,金恩也是在擁有的時候,不好好把握這唾手可得的幸福,非要等到真失去了,才來後悔自己不該,把對方的愛視為理所當然。
雖然兩者的情況略有出入,但把情況逼入絕境的,卻是他自己。
「阿烈,我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資格,可以去見她。」歐陽采風回望他,就像他所說的,他自認自己不該再出現在她的面前。
雖然明知如此,但他又按捺不住想看看她的心情,最後,只能像個見不得光的小偷般,遠遠地看著她。
「如果是這樣的話,請你以後別再這麼做了,如果讓她看到你的話,那對她的傷害只會更大。時越自殺已經快兩個月了,她才剛重拾笑容,如果你再在這時攪亂她的心,我不知道小繪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復原。」
歐陽烈板著一張臉,難得地扮演著棒打鴛鴦的角色。
一邊是自己的親妹妹,另一邊則是一同成長的養兄弟,歐陽烈希望他倆都能夠得到幸福,很明顯地,他們的幸福就在彼此身上。
如果說勸采風放開心胸無效的話,他干脆下帖猛藥,要采風永遠離開小妹,說不定采風反倒能像金恩一樣,發現自己的真實心意。
為了他倆好,歐陽烈不能再允許采風繼續逃避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