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興子和小的皆遭北蠻子偷襲,那幾把箭沒能完全躲過,幸得未重傷要害,之後趕上壁嶺之巔,驚見樂姑娘沖著磊小爺往突石底下跳,狗子也躍下去了,咱與興子沒能將那五人全數摺倒,最終被踹下來……全賴樂姑娘施以援手……」嗓聲忽轉激切,隱隱發顫——
「所謂木靈族的療癒神通,以往听听當作亂風過耳,沒想到……真真沒想到啊,竟然全是真的,再真實不過……小的從頭到尾神識未喪,親眼目睹,樂姑娘驅動靈能時周身泛光,一下子便把我和興子的刀傷箭傷全都治好,連內傷也輕緩許多……」
「還有狗子……」另一道粗嗄男嗓搶話,是那個叫作「興子」的大漢。「狗子力戰過後躍落通天河救人,外傷不輕,也是樂姑娘施以靈能救助……咱們都、都欠樂姑娘一條命。」
便在此際,恢復力驚人的黑毛獸終于像睡飽飽般掀開眼睫,模樣無辜地眨了眨,入眼便是主子懷抱姑娘的景象,它像瞬間記起什麼似整個驚跳起來,一躍躍得好高,落地後四足還咚咚咚跳著,隨即大腦袋瓜直直頂將過來,拿濕潤潤的黑鼻頭猛頂著昏迷不醒的姑娘。
金玄霄毫不留情地把大狗頭格開,忽地想起姑娘家方才所說,要他多愛惜狗子、多給它一些好吃的那些話,等黑毛獸不屈不撓再次蹭來,這一次他只冷冷哼聲,倒沒有再動手趕狗了。
「阿叔……」軟軟一聲喚,眾人目光全掃了過去。金玉磊揉著眼楮緩緩坐起,一時間好像還弄不明白自己身所何在。
然後孩子垂眸瞅見前襟上的大破洞和半身血污,一下子記憶回籠,他迅速模向胸膛,那挨刀的劇痛彷佛還在,但胸前卻不見半點傷口。
孩子吃驚揚睫,見樂鳴秀倒在他家阿叔懷里,他小臉更加蒼白,忙撐起小身軀挨靠過去。
金玄霄騰出一手撫著孩子被血染紅的前襟,一撫撫進襟口,觸到里邊那平坦無傷的肌理,長指微顫,神情顯得晦澀難明。
金玉磊道︰「是嬸娘救了磊兒。」
金玄霄點點頭表示明白。
金玉磊再道︰「我記得……有狼,好多頭狼,北蠻狼族想逮著嬸娘和磊兒,是磊兒惹怒他們了,挨了一刀,還被他們從上頭拋落,嬸娘被撲倒在地,都磕傷了,嬸娘她、她追著磊兒一塊下來……」
細細喘氣,孩子漂亮五官微微扭曲了下,像在抵擋某種疼痛,又道︰「磊兒听到嬸娘喚著,她一直喚著,要我回來,磊兒沒有跑走,我回來了,我听話,沒有走,嬸娘……嬸娘……磊兒很听話,是不是?」說到最後,小手輕扯女子衣袖,清亮亮的眼底泛開水光。
「金大爺……」此時俞氏走近,在金玄霄面前矮來,表情和意圖十分明顯,不等她再多說什麼,金玄霄終于僵硬地動了動,松開鐵臂,讓姑娘倚著他而坐,而非擁緊不放。
俞氏湊近細心察看,指尖亦是顫抖的,最終長嘆一口氣——
「誰也幫不了她,當年她阿爹為救我母女倆,囊能耗盡,連靈蘊亦保不住,幸得秀秀能力強大、天賦異稟,至少是撐住了。」將閨女從頭到腳確認過後,外傷是不少,幸得都是小傷,氣息雖淡,然緩且長,終將會復原的……她身子一歪倒坐在地,七上八下的心稍稍歸位。
金玄霄嗓聲微繃問︰「待她醒來,是否就能驅使靈能自療?屆時不管是內在的傷又或是外在這些擦傷、挫傷等等,都能一掃盡消?」
俞氏神情略顯錯愕,看著他好一會兒才道︰「金大爺原來不知……我還以為關于木靈族的療癒靈能,秀秀全說與你知了。」
金玄霄眉間皺起。「所以不是嗎?」
俞氏疼惜般模模閨女額角上的擦傷,再順順那頭猶帶濕氣的長發,道︰「木靈族的靈能者無法自療,靈能無法用在自身身上,他們能汲取花草樹木等等自然事物的精粹涵養成能量,卻無法享用這股屬于自己的靈力。」頓了頓,又嘆出一口氣——
「他們只能靠自己,任何情況下都得維持靈蘊不破,須留著一條叩啊,這樣才能慢慢養回來,待靈蘊沛然了,一身的大傷小傷才能好得快些。」
民女身懷木靈族靈能,一開始實是受傷過重,神識昏沉無法驅使靈能自癒,可一旦止了血,神識清明了幾分,便能自我療癒……
君上將一雙白鶴折翅斷腿,民女僅花幾息時間便將其治好,令白鶴毫發無傷,君上看得再清楚不過,不是嗎?難道還懷疑民女無法引靈能自我療癒?
所以當日在北陵王廷大殿上,她為擺月兌蕭陽旭所說的話,一半真一半假,真真假假間,只為誘得東黎、西薩及南雍的使臣為她所用。
听紫雀敘述當時之事,再經孩子轉譯,他確實也信了她,真以為木靈族的靈能者能引靈能治癒自己。
只能靠自己慢慢養回。
誰也幫不了她。
果真僅能這樣睜睜看她,任她消耗虛乏,而自己完全束手無策嗎?
靈能者對靈能者,你的,我的,交流交融……
你說,吃掉你後,一吃再吃,你與本大爺的結果將會如何?
他曾帶著作弄意味兒如此問過她。
他亦听到她親口輕喃——
肉軀相親,靈能相會,取他之長,補己之短……
他們是注定在一塊兒的兩個,靈能者對靈能者,既然走到一塊兒,必然能相輔相成,他們會是彼此的助力、彼此的解藥。
誰說,誰也幫不了她?誰說,她僅能依靠自己?
「她能靠我。」他突然道。
「什麼?」俞氏一愣,金玉磊則有些迷茫。
「我能成為她的依靠。」拋下一句,金玄霄懷抱姑娘倏地跨上黑毛獸的背,後者不知是否被「灌入」太多療癒靈能,一整個精力過剩樣兒。
「眾人先回黑石堡,我明日必歸。」
丟下命令,他朝一頭霧水的俞氏微微頷首,權當打過招呼,然後挾著人家的閨女、騎著黑毛獸,眨眼間跑得不見蹤跡。
第十章 謊話終成真(1)
他想得到她,想要她來到身邊,金玄霄心里清楚,一開始完全是獵狼族漢子強烈的佔有欲作祟,他看上她了,即使她逃開,被蕭陽旭嬌養在北陵後宮,都不曾斷過他想奪走她的念頭。
他沒有料到在北陵皇宮大殿上,她會當著眾人自污名聲,將他的名號抬出。她是個小騙子,對他滿口謊言,對著他演戲一出又一出。
但如果真是敷衍,從頭到尾只有敷衍,為何今日她能把命豁出去,為他做了那麼多?
懷中的人兒奄奄一息,像極一只破布女圭女圭,氣息淡到不能再淡,心音微弱到讓五感靈敏異于常人的他難以感知,那讓他左胸的跳動每一下皆若刀割,又像一顆心被丟到熱盤上煎烤。
原來不光是為了佔有,不是滿足了內心蠻橫的就足夠,他想要的還有更多,那是比喜歡還要喜歡的感覺,見她歡喜,他便歡喜,見她受苦,他便心痛欲裂。
天知道,當他隨著紫雀尋來,這一路上他的心緒是如何緊繃糾結,見到她倒下,那瞬間不啻是天崩地裂。
但無事的,終于,此時此際的她落在他懷里。
他絕不再任她拋下自己……
樂鳴秀的神識是被一股靈能波動緩緩召回的。
與她體內能量並不相同,但並不陌生,她感應過,在初遇金大爺時,她就曾大膽內觀過深藏在他血肉丹田中的那股靈蘊。
她亦感受過,當日他闖北陵王廷大殿帶她離開,北陵禁軍策馬緊追不放,他靈能驅動控住對方所有坐騎,他驅使得不著痕跡,馭獸魂于無形,然而她卻能察覺,那是一股氣的流動,眨眼間蔓延開來,像大網一般網住所有。
此時此刻,她就有被網著的感覺。
不難受的,不但不難受,還有種被包裹在溫暖繭子里的錯覺,那股與她截然不同的靈動彷佛正小心翼翼探索,她的靈蘊像被他招惹了,于是漸起回應……
好奇特的感覺,是她從未有過的,似乎只要她願意動念,就能汲取到那股異能,佔為己有。
周遭暖乎乎的、周身也軟乎乎,唯有她背後所靠之物堅硬如石,卻也透著暖人熱度。
「醒了?」似乎與她靈能相通,心意亦能交流,她神識甫泅回,雙眸尚未張開,男人已湊在她耳畔微啞問出。
「金玄霄……」唇間下意識逸出他的名字,心房悸動,終是掀開羽睫。
樂鳴秀緩緩眨眸,又眨了眨眸,這才確定自個兒正被金大爺從身後攬著,雙雙浸在溫泉小池里。
這個地方……
這座奇異洞窟……她依稀記得,她曾經到訪過。
上一次與這一回,同樣都是初夏時分,彷佛四通八達的洞窟里一樣開滿不知名的大花朵兒,朵朵大得像碗口一般,繽紛斑爛地滿綻。
木靈所需的精華養分充斥整座洞窟,只要她要,便唾手可得,更有一股渾然天成的囊動,主動包含過來,試圖觸動她,滋養著她……
「金玄霄……」她再喚,這一次意識更清明了些。「我感應到你的靈蘊了。」
「是嗎?」他掌著她的臉,她順從地依著他的力道仰首看來,那溫馴模樣令他眼底盡管關黑莫測,嘴角卻有了抹模糊的柔軟。「既感應到了,感覺如何?」
「很舒服,很暖和,很像……很像……」她輕咬唇瓣,眸光微怔。他指月復誘哄般摩拿她的臉膚,低幽問︰「很像什麼?」
四目近距離相接,樂鳴秀彷佛被催眠,頓了兩息後乖乖答話——
「很像被誰疼惜著、嬌寵著,心口滿滿的,不虞匱乏那般。」
他凝視著她,晦暗眼底忽現閃爍。
他低下頭,啞聲道︰「很好。只要有本大爺在,你必不匱乏,盡可撒野。」
樂鳴秀仍有點鈍的腦袋瓜才想著,她是要撒什麼野?人家她那麼乖巧,撒野的是他金大爺才是啊……便在此時,眼前降下一幕黑影,唇兒便被深深攫獲。
她沒有絲毫抵拒,好像與金玄霄這般唇齒纏綿、氣息交融亦是她深藏心底的慕望,是很害羞臉紅,但……好像自然而然的,本該這樣親匱親愛。
喜歡他、心儀他,原來是真的了。
熱泉底下,他的大掌在她身上游移,驀然間將她攔腰抱起,峻薄唇瓣或重或輕、或深或淺地含吮著她。
感覺自個兒被抱出泉池外,意識到什麼,她顫著心尖、抵著他的唇沙啞地蹭出話來——
「金玄霄,我、我好像衣裙都不見,好像……赤果果的?」
他似乎在笑。「不是好像,是真的。秀秀赤身不著寸縷,本大爺陪你一起。」
他們的衣物全鋪散在花叢翠葉上,樂鳴秀被放落下來,似乎應該要矜持地遮掩一下,但也許仍暈暈然,她沒有費力遮掩,躺在金大爺身下,由著他目光梭巡侵略,只覺全身骨頭幾要化成柔水般慵懶無力。
眼前的男人跨跪在她身上,從洞窟頂端射下的光束落在他陽剛偉岸的果軀上,每一塊肌肉清清楚楚塊壘分明,每一道肌理勁中帶柔、強韌無比,那大把清光將他麥色膚澤照得發亮,光滑得猶如絲綢一般……
很美很美……
樂鳴秀的眸光從上往下傻傻挪移,喜歡所看到的,正傻乎乎欣賞著,忽地瞥見男人的胯間,她定住不動,像連呼吸都止了似,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自個兒「見識」到什麼!
她螓首一偏,兩手捂著眼,終于曉得要害羞臉紅……不,不僅臉紅,她渾身肌膚一下子布滿紅潮,身體發燙,小月復中彷佛蕩著一汪暖水。
「你、你怎地把我帶回蒼野詭域?這兒離黑石堡更遠了呀。」她咬咬唇小聲問,仍沒什麼力氣,但心音越發促急。
她听他答道︰「這片詭譎山林尋常人不敢冒進,但是對你我來說卻是再自在不過的地方,當年你在這座洞窟被逼得靈能大動,陰錯陽差間助我將體內靈蘊撥亂反正,念頭一起,腦中即浮現此處,所以應是最口適的所在。」
……念頭一起?最合適的所在?
樂鳴秀打開指縫覷著他,才想再問,發出的卻是驚呼——
「金玄霄你干什麼?」
金大爺不知從何處變出一把小銀匕,在她覷向他的同時,他正持著銀匕往自個兒左掌心劃開一道,再收攏五指握成拳。
哪里還顧得上羞赧,她起身想拉他的手,肘部撐地勉強支持兩息,人便又躺落,還氣喘吁吁。
金玄霄彷佛輕嘆了聲,未受傷的右掌上來將她按住,輕扣她下巴。
「我要吃了你,但來不及辦一場木靈族人期盼的婚禮,只好先按我獵狼族的習俗來走,日要與你完成結契,以我鮮血落印,日月之神,天公地母,皆為我證。」
樂鳴秀還沒理解透澈,扣著她下巴的力道變大,令她無法合起嘴來,然後……就被喂血了!
金玄霄把左手拳頭擱在她小口上,五指一松,鮮血便直直流入她嘴里。
嗚嗚嗚,不要不要!她不要喝血啦!那麼可怕的味道,為什麼非要強迫她喝不可?救命救命,不喝成不成?嗚嗚嗚……男的想要了,直接闖進女的家里搶人,把女子搶回自個兒窩里……
若是遇到要認定一輩子、一輩子也不會對她放手的姑娘家,獵狼族的男人就要喂這姑娘喝自個兒的血,血肉交融,當成一生結契的印證。
男孩認真且虔誠的解說在此刻浮現腦中,樂鳴秀心中悸動,張著淚汪汪的杏眸直望著喂血給她的金大爺。
所以他這是把她搶到窩里,還一輩子不放手了?
男人那張剛硬峻龐有種義無反顧的神氣,目光卻是溫柔的,既堅定也溫柔,似在無聲哄著她,也像帶著一絲乞求味兒,要她乖乖將鮮血咽下。
嗚……她心沒來由塌軟了一角,隨即喉兒咕嚕咕嚕幾響,真把血全給吞進肚里。
不知是嚇著抑或覺得受委屈,又或者難得想耍嬌氣,才咽下滿口鮮血,她竟「哇啊」地放聲大哭。
沒能再哭得更響,因為金大爺這一次把舌頭喂進她嘴里。
他箝制她的力道並未下重手,卻足能制得她無法掙開,她還是在哭,可憐兮兮的,他的吻則越來越激烈,喉嚨發出近似獸吼的低沉咆哮。
他說要吃掉她,根本不似假話,她很可能在下一刻就要被生吞活吃。
樂鳴秀不斷嗚咽著,杏眼滾出一波淚珠,迷蒙中覷進他爍光的瞳底,錯覺頓生,覺得他兩丸黝瞳宛若又異變成獸,目中盡黑,不見眼白。
好不容易小嘴得以出聲,她妣蜉撼樹般推著他,緊聲問——
「金玄霄,你認不認得我是誰?」在這座奇異洞窟,他的靈動似格外厲害。
下一瞬,她的雙手被他拉到她頭上扣住,男人用身體磨蹭她,鼻尖不停在她膚上蹭挪,如同當年他近乎獸化時對她做的那般,不斷嗅食她的氣味,沉醉在那飽滿活潑的芬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