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醒來了?」含梅刷亮了驚喜的眸子,開心握住小姐依然羸弱的手。
「我怎麼了?」言彩閉了閉眼,還是有些困倦、疲累,但是她知道她現在必須把話說清楚。「我暈倒了,對麼?」
「嗯!嚇了我一大跳呢!」含梅緊握住小姐的手,很是擔心小姐又會暈過去而不省人事。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含梅搖了搖頭,高興得泫然欲泣。「你沒事就好。」
言彩幽淡的目光移向站在桌旁的他身上,仍然是怒氣盛狂、威嚴凜然的模樣,好不嚇人。
可是她並不怕他,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就是不怕他,像是心里知道他是一個脾氣暴躁、卻心地善良的好人似的。
「你……」
「閉嘴!」衛不居大聲怒喝道︰「我警告你最好不要開口、閉口就是叫我休了你!否則——」
否則什麼?他能對她怎樣呢?
衛不居生氣地踢倒一張椅凳子,還是想不出「否則」之後要接什麼,言彩卻已經幫他想好了。
「否則就休了我,好麼?!」
「你——」衛不居瞪大雙眼看著她,為之氣結。「你又叫我休了你?!好!我會做到!我一定會做到!既然你這麼不想嫁給我,不願意到連命都不要,我還會稀罕麼?」
言彩看著他盛怒的英挺臉龐,心里是五味雜陳的。
「不……」衛不居沉下臉色,冷然道︰「應該說我本來就不稀罕。」
他定定看了她一眼,生氣地拂袖離去,留下的只有滿室的尷尬和心碎……
第三章
才洞房花燭夜便鬧得不愉悅,連交杯酒也沒喝,這樣的兩人算夫妻麼?這樁婚事可以成立麼?恢復精神之後的言彩,一整晚輾轉難眠,腦子里想的就是這件事,因為她實在感到手足無措。
她的堅持似乎惹得他很不高興,甚至可以說是暴怒——
唉!他一個大男人,脾氣卻不怎麼好吶。
她是個行動不便的人,嫁給任何人都會成為對方的負擔,何況是他——她真的不想連累他來照顧自己呀。
言彩的心思在一晚的思量過後,又開始沉悶、復雜起來。
天初亮,含梅替她端來清水,如同往常一般,替她梳發、扎發,服侍她穿上衣服。
如果不是因為寢房不同,她真的會以為自己還待在言府里,而這幾日來的掙扎和抵抗都只是南柯一夢罷了。
「小姐。」
言彩從含梅的呼喚聲中回過神來。
「你在想什麼?」
「沒有。」她淡笑。
「還說沒有,瞧你魂不守舍的,想必一定是堆了滿心的心事吧?」含梅精明地猜到。「也一定和姑爺有關吧?」
言彩低下臉來,沒了聲音。
「奴婢知道小姐很委屈,但是現下小姐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嫁給一個討厭的人已經很痛苦了,你又何苦再虐待自己的身體呢?」含梅的話不知道該說是好言相勸,還是挑撥是非。
她一心一意認為小姐會排斥姑爺是因為陳年往事,殊不知言彩心里的想法又是另外一回事。
言彩抬起頭看著含梅,想對她老實說︰「其實我——」
「嫁給我真的讓你覺得很慘是麼?」
衛不居忽然出現,大搖大擺走進內房,讓言彩主僕兩人都冷不防倒抽一口氣,嚇了一大跳。
「姑、姑爺好!」含梅匆匆忙忙答禮,低下臉的同時暗自咬舌,怪自己嘴碎惹事。
言彩僅是用一記幽然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只字半句。
看見她意外的沉默,衛不居心里竟然又是一陣生氣——
他本來想,如果她見到他之後,再多說一句有關休離的字眼,他一定會義不容辭地成全她。
但是遇上她現在如此沉默不語的情況,他心里的氣憤,遠遠超過她不斷要求他休離她的時候。嘖!她不會是專門嫁來將軍府要氣死他的吧?
「你是不想和我說話?還是無話可說?」
言彩抬頭看著他,眸光一望便望進他眼底里,她看見的是他單純的生氣,感覺不到心機。
也許她的感覺是不對的,或許他並沒有她所想的那麼簡單易懂,可是至少她看著他的時候,他的容貌只比十年前的他,多出一分男人的陽剛味,英挺俊秀的五官還是沒什麼改變。
她甚至還記得,那時候他擔心的眼神和表情,真摯地想送她回去、想為她請大夫……
她真的都記得,記得他的熱情,記得他生氣的表情是呀!他從以前就是個易怒的人,不是麼?
她舍命救他,但是卻得到他一句罵︰你真笨!
十年前的他和十年後的他,記憶居然還是連貫起來了。
她定定地凝視他,動也不動、吭也不吭一聲。
衛不居被她一雙大眼楮瞅視久了,也覺得怪不自在地,他有些掩飾困窘地別過臉,生氣道︰「不是叫你別有事沒事就盯著我看麼?會讓我覺得渾身不舒服!」他覺得自己變得很莫名其妙。
不喜歡這個女人,別理不就得了?倒可以和她斷得干干淨淨、毫無瓜葛,何必與她這樣鬧得氣憤難平?
他真是有病!
「咳。」他干咳一聲,清清喉嚨︰「你可能還搞不清楚自己的分量吧?讓我告訴你,如果說今日你和我之間,會有個人對這樁婚事極度不滿,那個人會是我,不應該會是你。
「所以你為了拒絕和我成親,而表現出種種反抗的態度和行為,都是不對的,只有我有資格嫌棄這段婚姻,而你只能慶幸你爹對我說了大謊、隱瞞你瘸腿一事,我才受騙娶了你。」
這些話語從他嘴里說出,為什麼會特別傷人呢?
言彩不知道是自己的情感太脆弱,容易被他傷害?或是當真禁不起風言涼語?
自從瘸腿之後,她接受不少同情的眼光,因為從此躲在府中,沒到外頭見過什麼人,所以自然沒有感受過別人對她的歧視。
但是現在她徹徹底底感受到了,雖然十分難受、痛苦,可是她選擇吞忍下來,不去反駁。
這十年來,她已經害含梅難過自責不已,她不希望再讓他過意不去。
不管知道真相之後,他會不會對她感到有些抱歉,總之她不想讓他知道,她的腿是因他而殘,是希望連丁點內疚都不要給他。
「如果你在府里閑來無事,我不反對你和那些下人做同樣的事。」他愈看她恬靜的模樣就愈不滿!
不知道為什麼,他偏不喜歡看她一副心平氣和的樣子,好像什麼事情都傷害不了她。
現在他甚至要剝奪她享受安逸的權益,倒要看看她這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是否能處變不驚。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會照做。」只要是他吩咐的事。
不料,她的反應還真是穩若泰山,說話時眉頭更是皺也不皺一下,一副淡然處之。
一股狂烈的怒氣又從心底產生,迅速地躥上腦門,他簡直氣炸了!氣得七竅生煙、眼前的人都不是人了!
她不是人!不是人——
「我話說清楚了!」他低吼之後轉身離開,讓言彩真的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為什麼她會覺得他生氣得有些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他何必要因為一個女人而生這麼大的氣?他到底在氣什麼?她有什麼好值得他動怒?
衛不居隱身在大樹後,從遠處觀視那個女人,與一千下人在後院灑掃的情形。
那個女人——言彩。
一想到她那堅定的眸光,帶著倔強、固執的眼神,口口聲聲要他休離她,他的心底便沒來由地想發一陣光火。
休妻這種事應當是他自己提起,不應該是她先月兌口而出,他才想到自己可以這樣對待她。
他從沒想過要休了她,即使在知道她身患殘疾之後,他也只是氣憤言府對他隱瞞實情,並沒有任何想要退親的念頭,也許他只是嫌麻煩,懶得再去尋找下一個對象來撫平抗旨拒婚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