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後,司徒要總管告知她可以出竹閣四處走動,甚至還將豹兒由鐵籠放出伴著她。
初月無意識地撫上唇,精致無瑕的臉蛋漾起淡淡嫣紅。
事隔五年,他們之間變味了。
她仰望藍天,心緒復雜。
通靈知心的黑豹在草地跑了一圈,躍到主人面前亂蹭亂舌忝,她笑笑地拂著它的脊背,它前股交叉優雅地伏坐。
突然,它抬起頭,神情戒備。
初月發覺到它的不對勁,循著它的視線看去,是司徒滅日的侍衛無悔。
「古小姐。」他來到她面前,態度恭敬抱拳。
他們主僕倆人向來形影不離,為何他離堡辦事,無悔沒隨侍在側?
她站起身,小手安撫緊張的黑豹。
「請問有什事嗎?」
「少主吩咐有樣東西要小的交給小姐,請小姐隨小的走一趟。」話落,他引領她而行。
擦身而過的僕奴們朝初月友善道安,除了幾名資深的外,大多是生面孔,她不明白他們如何知道她的姓名。
走過主道轉至回廊,她被引領至一處小院落,那有幢石磚砌成的小屋。
她愣愣站在院口,停足不前。「為何領我來此?」
無悔語含笑道︰「小姐何不進來,查明原因呢?」
她好奇心向來強,克制不住地與黑豹舉足踏入。
院內有棵欣欣向榮的楓木,左右兩邊是剛翻過的新土,她推開門,熟悉的藥草香迎面而來。
上百櫃的藥櫃,注明人體各大穴的金銅人立于抓藥櫃台,還有小秤、藥盅……等,眼簾映人她最熟悉的一切。
初月像見到珍貴的寶物般,打開所有藥櫃的小抽屜,檢查里頭的藥材及標示是否正確,完全沉浸其中。
她看過所有的抽屜後,歡喜地轉過身。
「藥房是誰管理的?」藥材齊全,按古法口訣分門別類收藏,很有一套喔。
守在門外的無悔踏入房。「這里所有的東西全是您的,若有不足之處請告訴小的,小的會以最快的速度幫你處理。」
「我的?」
「少主離堡前,吩咐小的在堡中整理出一塊地方,讓小姐專心于醫藥里。」
是司徒送給她的……
為什送她這份大禮?
無悔含笑看著低眉思索的美人,少主對她的用心,他這位隨侍的侍衛可是全看進眼里。
多年前,眾人不約而同預料這雙英雄美人,在細水長流的感情洗禮下終會結成夫妻,豈會料到古小姐竟來個不告而別,一走就是多年。
泵娘家總得尋得好歸宿,況且擎天堡在朝野間舉足輕重,所有人都不明白她為何離開,辜負一樁天定良緣。
「無悔,我有一事想請問你。」「小姐請說。」
「他為何要你整理這個小院落給我?」美眸定定看著他,「我想听實話。」
他想過古初月會這般問,也沙盤推演過回話的內容,但她蕙質蘭心,能輕易分辨話中的真偽。
幾番掙扎下,他決定說實話。
「少主曉得小姐一生專研醫理,于是要小的整理出小院落,好讓您有事可做,才不會……」他停頓會,斟酌用詞。「胡思亂想。」
「哼,他是怕我離開吧。」司徒是怕她又一聲不響地離開。
「少主是有此顧忌。」無悔誠實回話。
初月嘆口氣,輕得讓人無法發覺,卻逃不過耳力極佳的練家子。
「古小姐,您為何嘆息?」像她這一位才氣美貌兼具的女子,還有什不滿意的呢?
「你們對我好,我曉得,但……」她美眸低垂,秀眉微攏。「總未考慮到我的感受,我真的不想回堡,真的。」
少主對她一片真心,她為何不肯接受?
無悔忠心司徒滅日,對于她一再求去,心里難免有氣,月兌口而問︰「這里吃穿享用不盡,再說這里的人都待小姐好,您為何執意要離開?」
「多年不見,你問題變多了。」
「有疑必問,小的辦起事好有個遵照。」無悔恭敬回話,無絲毫不敬。
初月抬眸看向他,瞧見對方堅決又不失禮的眼神,無奈一笑。
「無悔,你被主子帶壞了。」有什樣的主子就有什樣的侍衛,他堅持求答的表情與司徒滅日有八分像。
「小姐,請別顧左右而言他。」今日不幫少主求個答案,他枉為心月復。
初月亭亭而立八卦窗前,閉眼品味拂面的清風,徐緩啟口,「在我離開時,我曾對天發誓,除非有必要才說,否則這個秘密將永存我心底。」
當她義無反顧地離開,決意封存最丑陋的往事,情願苦了自己,也不願見與事相關的人听到後心神受罪。
「小姐您……」
「別問了。」她倏然掀開羽睫,語氣一凝。「‘麻煩請離開。」
不怒而威的表情教無悔無法再言,只好抱拳行禮快步退離。
待他離去,黑豹緩步進屋,抬首瞧緊心神不安的主人。
初月望看清淨明空,不知不覺滑落一行清淚。
「師父,徒兒回堡了,您在天之靈,教我如何面對,好嗎?」
***
離堡多日的司徒滅日終于回來了。
沈富海那老太監活得不耐煩了,江南的鹽業竟也想從中分杯羹,甚至還把主意動到堡中培養出來的晉商,為他們打通往西北之路個個關節。
他再不出馬,那老不死的恐怕就爬到他頭上。于是,這十多天來他快馬加鞭回京城與沈富海好好「溝通」,順道拜見皇後姑姑。
繁華的京城紙醉金迷教人迷戀不願抽身離去,但在黃土高原那有位美如月華的姑娘,待在他固若金湯的堡壘。
初月的回來,讓他有股回家的沖動,策馬奔回堡,急步朝听風水榭找人,卻撲了個空!
難不成她又偷偷離開?!
思及此,火氣直升;他實在無法承受她再一次的不告而別。
隨手抓來一名掃地的小伙子,火大暴喝,「她人去哪?」
少主近日頻頻發火,起因于某位姑娘。
「古小姐人在主院東邊的小院落里。」聰明回話,令他成功逃過一劫。
司徒滅日快步穿過主道、回廊,尚未轉進獨幢小屋時,隔牆听到歡笑聲,猛然停步。
好象很熱鬧的樣子。
他深吸口氣平緩情緒,悠閑轉進去時,表情頓時錯愕。
這多人,少說也有二三十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這個時辰不是該勤奮工作的,怎全擠進這兒?
擎天堡規矩定得嚴謹,不容許下人偷懶抑或對主人不敬,但只要分內之事做完,其它時辰可以各自利用。
司徒滅日好奇他們為何涌來他送給初月打發時間的小院落,無奈前頭擠太多人,他無法擠進。
「不知里頭在忙什?」他低聲自言自語。
奮力向前擠的中年男子以為有人問他,頭也不回地應話,「你又不是不曉得堡內一位大夫也沒有,往往生個病就得坐上辦買菜肉的馬車到最近城鎮找大夫,往返得花半天,還得被扣工錢。」
「是嗎?」堡里沒大夫倒是真的,但他會沒人性扣人工錢、不通情理?!
「本來就是,難得未來少夫人回堡,她醫術高明,不嫌棄為咱們這些下人診病、抓藥,不來看病就是傻子。」
未來少夫人。
這句中听的話教司徒滅日笑開臉。
「你倒很肯定她會成為擎天堡的當家主母。」他語含笑問。
「尋常家的小姐容貌、氣質怎樣我是不曉得、也不想知道,但古小姐從小就住在堡里,沒架子、脾氣好,如今是位大姑娘,不嫁給少主要嫁誰?好歹你是擎天堡的人,應該祝福他們才對啊!」中年男子愈說愈激動,轉臉看向那位似乎不認同的問話者時,臉色瞬間轉白。「少主!」
眾人不約而同轉過臉,呆若木雞地看著他們回堡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