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要不是你硬是要跟我搶!」
「堂堂一個千金小姐,竟與一個六歲女童搶東西,不怕讓人笑話嗎?」沐溫川蹲去安慰著眼淚鼻涕直流的小阮,冷冷睇了眼官朝海。「真不害臊。」
真不害臊──
闢朝海想起昨晚那個桂花賊也是這麼說她的,不禁通紅了雙頰。
「不是!我本來沒打算跟她搶的──」
「姑娘,我不管你們怎麼吵,我這香包被你們扯爛了,總得有人賠吧?」無故遭殃的小販攤著雙手,甚是無奈。
自知理虧,官朝海正想賠錢給他,一旁的沐溫川早已拿出銀子遞給小販。「老板,這里有一兩銀子,算是賠你一個香包。」
打發了小販,沐溫川又拿了條干淨的白帕替小阮擦干淨了臉,溫聲哄道︰「小阮別哭了,我帶你去別的地方買香包好不好?」
闢朝海訕訕的站在一旁,覷著眼瞧他倆,只見那男子神情溫柔,充滿慈愛,那叫小阮的女童雖哭皺了一張小臉,向他耍賴撒嬌的意圖卻是明顯的。
這兩人──難道是父女?但那小阮一身粗布,一看便知是平民之女,而那男子雖然也是一身素淨,但那身不凡的氣息,卻不像是一介匹夫能擁有的……
小阮終于不再哭鬧了,乖順的任沐溫川牽住她的手。
兩人經過官朝海身邊時,小阮卻硬是擠過來朝她撞了一下。
闢朝海瞪大眼,才想舉發她這個小惡人的惡行,但見那男子輕斥了小阮一聲,瞄了她一眼,意思意思地點了個頭當道歉,便繼續往前走了,小阮則是回頭朝她扮了個極為可恨的鬼臉。
怕又被人說與個六歲女娃計較,官朝海忍下這口氣,也忍住了那已握在裙邊的拳頭,卻又遠遠听見那小惡人甜膩膩地對那男子說道︰
「爹爹,咱們以後別來福良寺了,又沒多好玩,還會遇到惡婆娘……」
「小姐,這個刁蠻女娃太過分了,還有那個男人也真是的──」阿黎在一旁忿忿不平,卻見官朝海沒反應,愣愣的望著那一大一小的背影。
「原來他們真的是父女啊……」握在裙邊的拳頭松了,不覺發出來的嘆息,連官朝海自己都覺得些莫名其妙。
「姑娘,」小販手里拿著沐溫川賠給他的一兩銀子,見官朝海一臉惆悵,便從木架上取下另一個香包來。「看你這麼想要──喏,這里還有一個,聞起來跟剛剛被你們扯爛的那個一模一樣。方才那位客倌賠我一兩銀子,太多了,這個就當免錢送你吧。」
「啊?那怎麼行,我自己給──」官朝海連忙要從腰間錢袋掏錢,卻模了個空!滿臉詫異,想起方才那個古靈精怪的小惡入朝她身邊那一撞──
可惡!堂堂飛天女賊竟──遭竊了!
第三章
夜漸深沉,垂在天邊的星子散發著離離舒光。
向爹娘請過晚安,官朝海回到閨房,開始為今晚夜盜辜府作準備。
「那個辜茂才仗著他爺爺是朝中老臣,權高財大,整天在外頭花天酒地,他自己揮霍無度也就罷了,偏偏又愛四處擾民滋事,真是可惡。」阿黎一邊說著,一邊替官朝海卸下頭上的珠釵,僅以一條黑巾扎成了俐落的發束。「他爺爺心疼他年幼喪父,對他十分溺愛,任他為所欲為也不加以管教。」
「今天要不是他撒野撒到了秀水縣來,我這個‘飛天女賊’也不會插手管事。」這個稱號真是越叫越順口,鐘傅教她的絕妙輕功果然厲害。「我的夜行衣呢?」
「來了,小姐。」阿黎幫著官朝海著裝,繼續數落辜茂才的惡行。「據說他自比皇上,喜歡四處游覽後建築豪華屋宇當作‘行宮’,每個行宮里還藏一個寵妾服侍他。前幾天他來到秀水縣,看上了城北那個書攤子的蘭姑,硬是搶來逼作小妾。辜茂才給了蘭家五百兩銀子要他們閉嘴,蘭家夫婦哪里敢違抗。如今辜茂才已買下一棟屋子命人裝修,可憐那蘭姑就被囚禁在那里,不知哭得怎麼樣呢?」
「出了這種事,縣令也不敢管,真是無用至極。」官朝海束緊了腰帶,一身勁裝已備,她信心滿滿。「等著瞧吧,我今晚定要把蘭姑救出來,還要好好教訓辜茂才一頓,飛天女賊可不是浪得虛名!」
正說著,窗外匆有動靜,阿黎立刻熄了燈火,官朝海靜听半晌,確認了窗外三長兩短的木笛聲,便打開了窗探望。「鐘大哥?」
「朝海。」鐘傅削瘦的身影自漆黑的樹影下走來,他朝官朝海伸出手,蒼白的手心里躺著一只黑色面具。「喏,看看合不合臉。」
闢朝海驚喜的接過面具細看,堅韌的布面上隱約可見飛雲紋路,內里多縫了層棉,戴上去十分柔軟。「啊,剛剛好,很合適呢。」
「堂堂飛天女賊,自然是裝備齊全的了,怎能隨便用塊破布遮臉?我一直想替你做一個,終于完成了。」鐘傅微笑道。
「謝謝你,鐘大哥,我太喜歡了。」完全依著她的臉形縫制的新面罩戴在臉上,果然更多了分俠盜氣勢,官朝海十分開心。
「喜歡就好……今晚要央你替我做件事。」
闢朝海見鐘傅又朝她伸出手,這次是一封白色信箋躺在他手心里.
「辜茂才惡名遠播,桂花賊肯定也有所听聞,今日你夜盜辜府,說不定又會踫見他──若有機會,你幫我問他︰師承何人?」
「師承何人?」官朝海接過信箋,只見上頭系著紅繩,未署收信人名。
「他極可能不願透露,屆時你再將這封信交給他。」
「鐘大哥,怎麼你認識桂花賊嗎?」
「江湖中誰人不識桂花賊?」鐘傅微微一笑。「好了,這一時半刻的也說不清,遲些時候再跟你解釋吧,你差不多該出發了。」
鐘傅不願說的事,她向來不會多問的,就和他那一身神秘的武功底子一樣。
闢朝海點點頭,收妥了信箋,從窗口躍出。「那麼,我走了。」
「朝海,」鐘傅匆地喚住她,官朝海立刻住腳,回身等著他說話,他卻只是望著她,待要說什麼似的,卻又只是沉默著。
闢朝海瞧出他那雙清冷的眼里流動著的那股微暖情意,不禁想起了娘親在福良寺所說的話,忽然有些擔心──替鐘傅擔心哪,他實在花太多心思在教她練武上了,導致他姑娘見得太少,才會錯把她當作……
「咳。」立在窗後的阿黎不禁咳了聲,鐘傅這才如夢初醒般,有些沙啞地朝官朝海開口︰
「一切小心。」
闢朝海點點頭,重新將背囊甩上肩膀,騰起輕功,越過圍牆,夜蛾一般無聲地消失在夜霧中。
奔府中,燈火未熄。新砌成的華樓中傳來杯碗摔落地的踫撞聲響,跟著是一陣男人的咒罵聲。
「我就不信你能忍到什麼時候!現在給你飯你不吃,將來求我我還不一定給!下賤!」辜茂才甩著被飯菜弄髒了的衣袖從房里走出,氣急敗壞地怒罵著,一會兒又冷笑道︰「你想捱餓就捱餓吧,反正大爺我多的是耐性跟你耗。阿威,鎖門。」
小廝阿威手忙腳亂鎖了門,忍不住道︰「爺,何必三番兩次受這娘兒們的氣,我瞧她摔碗又砸盤的,倔得很。她敬酒不吃吃罰酒,爺你何不就霸王硬上弓──」
「啐,你哪里懂得!」辜茂才伸手順了順鬢邊的發絲,輕佻一笑。「我就偏要等這倔脾氣的姑娘跪在地上跟我賠不是;看她一臉不服氣、卻得軟著聲音求我大人大量原諒她,看她在我一聲令下、乖乖自己解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