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寶黛沒再說下去,但韓雍知道她要說什麼,尤其是現在她已經喜歡上他了嘛……他知道自己皮相很好,否則怎麼會成為蘇城三大美男子之一、會有那麼多女子願意追在他身後跑。倘若她是因為這樣才對他動心,他可以理解,但若真是如此,當初在山崖上求她假裝是他心上人的時候,她就不會那樣抵死不從了呀,還跟他交換了那麼不公平的條件呢……真是的!她竟是為了他方才那段長篇大論而對他心動,害他莫名的感到有點自豪,有點驕傲,也害他不知該拿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拒絕她,讓她清醒。
「如果,到最後你還是不喜歡我,或者你遇見了你真的喜歡的姑娘,那時候再趕我走也不遲……」元寶黛下定了決心,賴定了眼前這個好男人。見韓雍呆愣在自己面前一動也不動,她窘紅著臉,猶豫了一下,便伸手去解新嫁衣上的排扣。
一顆,兩顆、三顆……當她的頸項從大紅嫁衣底下露了出來,那抹白皙被嫁衣的艷紅襯得太耀眼,亮晃晃一下子跳進了韓雍的眼里,令他猛然一驚!
忽然伸過來壓住元寶黛衣領的手令她嚇了一跳,原本就緊張得猛跳的胸口差點停止了跳動。
「別這樣!」韓雍的手掌覆蓋在元寶黛的手上,壓住了她的衣領,也阻止了她解扣子的動作。他刻意別過頭,不願佔她便宜。「妳年紀比我小,又太沖動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不能讓妳將來後悔。」
元寶黛錯愕的盯著他,感覺他蓋住自己手背的手掌有些火熱,而從他別開了的臉際,依然可看出他害羞靦腆又故作鎮定的神情。
「妳放心,我剛剛只瞄到了一點點!不,其實我什麼也沒看到,我不會跟別人說的……妳快穿上吧!」
听得出他話里的慌亂,元寶黛方才猛眺的胸口漸漸平復,她咬住唇,又放開。「我不會後悔的。」
「唉,我好歹也長妳兩歲,我說妳會妳就會!」韓雍兩個大步上前,將元寶黛推坐在床上,一手拉起了簇新的錦被,披在她身上,遮去她那白得令他亂了心跳的肌膚。「妳不會後悔,我怕我把持不住會後悔呀……」韓雍嘴里叨念著,轉眼已經捆了兩層被子在她身上。「妳听著,我答應過要照顧妳跟妳外公一輩子,我不會食言的,妳不用因為怕我反悔而勉強自己嫁給我。還有,就算將來我真的遇見了真心喜歡的姑娘,也不會棄你們祖孫倆不顧,把你們趕出去的,知道嗎?」
元寶黛听得一愣,莫名紅了眼眶。「你的意思是,你要讓我跟外公住在這兒?」
「既然要照顧,自然是住一起比較方便。倘若妳外公不喜歡,明兒我找人在附近挑間屋子,再派些人過去,讓妳外公住那兒。」
「不不,當然住在一起比較好!我是問你……你願意讓我留下來了?」
韓雍無奈地嘆口氣,抓起僅剩的一床小被子和枕頭,走到了離床鋪很遠的一張躺椅旁。「正如妳說的,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好像怎麼做都會委屈了妳,只好將計就計,先讓妳留下吧。妳放心,今晚妳睡床上,我睡這兒,我絕對會力保妳的清白,不會佔妳便宜的。」
元寶黛呆呆地看著韓雍忙碌的在躺椅上鋪被子,擺枕頭,真的就自個兒倒頭睡下,甚至連身上的新郎倌服都沒月兌掉。
案上的交杯酒靜靜擺著,龍鳳花燭靜靜燒著,喜氣洋洋的新房里除了可以听見韓雍裝出來的不大自然的酣聲外,一切都是寧靜的,這就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
元寶黛望著裹在她身上那一層又一層的鴛鴦錦被,不知怎麼的,她明明感覺眼角濕了,嘴角卻笑了……
長生天啊,請再容她發誓一回,她一定要在不久的將來里,讓眼前這個像是男孩般的好男人真心喜歡上她,然後……韓家少女乃女乃這個位置,她一定要坐得穩穩的,外邊不管是野花野草、還是仙草仙花,都別想來跟她搶!
第三章
棒日一早的廳堂上,元寶黛身穿湖綠小襖、銀鼠坎肩,腰上系了條月白色繡金線的鳳尾裙,黑發綰成了髻,幾朵銀白色的珠花點綴其中。她從昨天那個穿著舊布衣的鄉村姑娘搖身一變成了韓府少女乃女乃,她的容光煥發令眾人眼楮一亮。
此刻,她手里正捧了碗熱茶,恭恭敬敬地跪在韓夫人面前,行新嫁婦之禮。
「噯,快起來,小心膝蓋疼。」韓夫人喜孜孜的,連忙扶起元寶黛,向廳上其他幾位韓家長輩夸贊道︰「我等這天不知道等了多久。這個媳婦我昨兒個一看就喜歡,今兒個更是怎麼看怎麼順眼,瞧瞧咱們雍兒多會挑!」
「婆婆,喝茶。」元寶黛微笑著,小心翼翼地將熱茶奉與韓夫人。
她知道廳里每個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上自笑瞇了眼的韓夫人、削長臉兒的二姨婆、正嗑瓜子的六姑媽、無精打采的七表姊,下至剛當上韓府總管的旺福、韓府各院大小丫頭們,一旁擦窗的阿婆、門口掃地的老伯……每個人都正用好奇的、帶點評判的眼光看著她,看看這個讓他們少爺屢次拖延婚事、不惜毀了和華家的婚約也要娶回來的心上人,足下足夠資格做他們韓府的少女乃女乃。
她知道新媳婦難當,所以她有備而來。起了個大早細心裝扮,向老僕打听了韓府規矩,又問了眾人的性情和喜好,每個細節都謹記在心,時時刻刻都掛著謙遜有禮的笑,直到此刻,她落落大方的站在眾人面前,接受韓家人的審視。從長輩們滿意的眼神、下人們友善的笑容看來,她知道她是令他們喜歡的。
請過早安後,旺幅領著元寶黛在韓府里四處逛著,介紹著哪個廳院是做什麼用的、哪個樓閣住了什麼人,又將韓府祖宗十八代的宏偉事跡向她述說了一遍。
「所以,韓家本是世代經商為業,因為當初老爺在幫助先皇打天下時建有功勛,才會受封為錦田伯嘍?」元寶黛為自己竟然不懂得「堂堂錦田伯」這幾個字是那麼意義非凡又響當當而感到愧疚。
「是啊。但老爺認為官位只是個虛名,不能長久的,還是守住世代傳下來的家業比較要緊。所以老爺總叮囑少爺不可以此為傲,要他好好學習經商之道,將來還是要把家業傳到他手上。」剛當上總管的旺福一臉春風得意,講起話來更是有十足的總管架勢。「咱們韓家的『豐和行』專司米糧買賣,城里好幾家大鋪子都開了有幾十年了,全是祖上傳下來的家業。近幾年老爺又在湖廣兩地開設了許多分鋪,生意愈做愈大,但老爺的身子卻是愈來愈吃不消。沒辦法,老爺老了,膝下就少爺一個兒子,自然很希望少爺趕緊成家立業,好幫他扛下豐和行這個擔子。」
韓雍孩子氣的臉浮現在元寶黛腦海,她想象著他拿著帳簿算盤在商行里當家的精明模樣,似乎跟他那張女圭女圭臉不大搭……
「本來我看著少爺年紀輕,總不肯定不來似的,幸好攪和了這些年,少爺終于成家了,成為一個男人了,該負起男人應有的擔當,好好經營老爺傳給他的豐和行才是。不但要守成,還應將家業發揚光大,這麼一來才不枉老爺跟夫人養育少爺長大成人的辛苦。」旺福很感慨的說完,又添上一聲蒼涼的嘆息。
「喔……旺福啊,不知道你今年貴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