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芳心並不只屬于他一人啊。正是因為璐兒不曾,或是不願去提起,將這段過往埋成了她心中最深沉的一個秘密,就是這樣才讓他心慌的吧?
當玄禎走進臥房,正好看見樊璐坐在窗台邊,兩只腳懸空掛在窗台上,晃啊晃的。玄禎心中一緊,放輕了腳步,緩緩走到樊璐身後,環抱住樊璐的腰,「你又作這危險的動作。」
樊璐本遠眺風景正自出神,突然被玄禎抱住,心里撲通一跳。「你又沒聲沒息的就跑進來,總不派人傳喚,也沒人攔你的嗎?」
「你當這里幾層樓高?」
「不就四層?」
「還說呢,四層樓摔下去好玩的嗎?」玄禎是想板起臉孔來說話的,無奈卻總是擔心遠勝過怒氣,嚇唬不了她。一面抱她下來,一面問︰「補品都吃了?還是又叫宮女幫你吃了?」
「那是安胎藥,她們怎麼吃啊?蕊欣剛端來,皇後娘娘就來看我,她盯著我吃完的,你不信去問她。不過這一盅補藥的味道比上次的好呢,可惜她們不能吃。」樊璐勉強笑道。
望著樊璐的笑顏,原本有些心煩意亂的思緒更添一層。從陝西回宮後,璐兒總是難得一笑,就算是臉上笑,卻也顯得心中有萬分愁緒般的不協調。璐兒的心思到底在煩惱什麼?自從去了一趟陝西——
陝西……
玄禎心中的揣測懷疑像是烏雲般愈擴愈大。那次微服出巡,最主要目的就是去探探青天幫虛實。難道璐兒在陝西見到了什麼極重要的人物?那人會不會就跟青天幫有關系?難道就是吳三?而吳三會不會就是——不,別亂想!就剛才樊珞提供的消息,當初唐元燁只是被丟棄在陝西土匪山下,不但生死末卜,也不能證明唐元燁會跟青天亂黨有關系。
樊珞說的確看過唐元燁身上帶著一塊玉佩,上面是刻了一個唐字,若真是如此,那唐元燁可能就是大哥玄唐了!只是如今不知他是生或死,就算他還活著,大哥對年幼往事若尚存記憶,怎麼會伙同反叛亂黨來推翻父皇建立的王朝呢?
只是,萬一如他所猜測,唐元燁跟吳三,還有大哥玄唐,根本就是同一人?
「璐兒,你以前在杭州的時候,可有——很要好的兄弟呢?」
「啊?」樊璐聞言立刻想到了唐元燁。她有些心慌,他怎麼會突然問起這件事?難道他看出她和元燁間的不尋常?
玄禎溫聲笑道︰「沒事兒,前兒你不是跟我提回鄉省親一事嗎?我派人去杭州探查一番好安排省親事宜,剛好遇見幾位老鄉親,提起了以前頂頂有名的神射手樊大叔——就是你叔叔,他曾有個養子名喚唐元燁,年紀輕輕卻也是箭術出神入化,據說與你也相識。我听見神射手幾個宇,倒覺得他們可不就是在說吳三嗎?沒想到小小杭州藏了這麼多英雄人才,又剛好與你相識,你說世上的事有多巧。」
「是有這麼個人,不過他早就死了。在……在我人宮前幾個月,他重病死了。」樊璐輕輕說著。
玄禎注意到了她長長睫毛下閃動不定的神情。「對了,一直沒問你,你這麼寶貝的那塊玉,可說是相當珍貴稀有,並非尋常玉石,你怎麼得來的呢?」
「這是人家送我的禮物,我也不知道他的來歷。」
「是那個唐元燁嗎?」
樊璐不語。
「我……听過這塊玉的故事,你要不要听听?」
樊璐忍不住好奇地點頭。玄禎緩緩道︰「當初先皇本養了五個孩子,出征打天下時,連年戰亂,先皇擔心將來也許妻離子散,如何重聚?于是將五塊來自西域相當稀有的寶玉,名叫‘寒絳琨’,做成五塊玉佩,正面分別雕著五種吉獸,背面按照咱們五兄弟的名字刻上字,以供將來相認。這五塊玉本是一體,一旦相聚便會有昕共鳴。先皇再三叮囑,玉不離身,人在玉在,人亡玉亡。」
樊璐听到這兒便怔住了。這玉是元燁在還沒被樊大叔領養前就已帶在身上的,元燁的身世始終是個謎,難道——
「我們五兄弟,我其實排行第二,在我之上還有個孿生的同年大哥,遺憾的是當年在戰亂中大哥與我們失散,至今仍不知下落。你知道為何我會拿走你的玉嗎?」樊璐想搖頭卻動不了,心中砰砰亂眺!
「你這塊玉,正是我大哥身上那塊刻了龍、寫著唐字的寒絳琨。你入宮那晚,我見到它掛在你身上發光發燙,心中著實大吃一驚!璐兒,送你玉的人,你知道是誰嗎?他可能就是我大哥玄唐、本來的東宮太子、皇位繼承人。」
玄唐?唐元燁?樊璐震驚不已,竟不小心撞落了妝台上的胭脂膏子。玄禎握住樊璐的肩,「璐兒,你老實告訴我,是下是就是那唐元燁送你的玉?他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說重病死了?還是他根本沒死,改名換姓的活在這世上?他如今在哪里?你最近——見過他了嗎?」
「你——」樊璐心里著實慌亂,覺得自己所有的秘密已經赤果果地袒呈在玄禎面前。怎麼辦?元燁就在宮中,她如何保元燁不露出馬腳?她如何保他?
樊璐慌張得起身掙月兌玄禎的手,往後退好幾步,退到樓梯邊,突然听見外頭有人呼喊︰「死丫頭銀杏!你怎麼會在這兒?」樊璐聞聲錯愕,往下看,果見樊景站在門口還沒進來,樊珞正一把扣著銀杏的手腕,滿面的驚訝與憤怒。
「放手啊三小姐、好疼啊!」銀杏哭著。
「賤人,當初私自跑了!我只當你餓死在外頭,沒想到你竟然在這兒!」
「三妹,宮中不得如此無禮!」樊景拉住樊珞,蕊欣忙護著銀杏,急道︰「你是哪來的刁蠻女子?竟敢在玉華殿撒野,你可知道皇上正在玉主兒房里,吩咐誰也不許打擾呢。」
「你這奴婢倒敢凶我,你知道些甚麼,過幾天你就等著喊我娘娘吧!」
「吵吵鬧鬧,成何體統。」玄禎走出來,在樓台上淡淡說了一句。
樓下眾人抬頭,都忙跪下喊著皇上吉祥。唯有樊珞看見了同樣立在樓台邊的樊璐,胸口一窒。沒想到樊璐看起來……竟然就像當初在杭州樊將軍府時一樣!
為什麼她那一頭光可監人的黑亮長發仍然不用梳成高髻?為什麼她穿的仍然是一襲輕薄柔軟的絲綢羽衣而不是隆重繁復的宮服?為什麼她的花容月貌看起來——比當初還要令她嫉妒?「皇上,這個丫頭,正是當初在杭州眼侍樊璐的婢女。那晚二姊姊與唐元燁私奔,還都是托了這死丫頭幫的忙呢!」
當場听見樊珞的話的人,莫不大吃一驚!樊景顫聲道︰「三妹別胡說了!」
「我是胡說嗎?如果是就好了。」樊珞得意洋洋地睨了樊璐一眼,然後朝玄禎拋了一朵媚笑。
「皇上,請原諒珞兒她年紀小,胡言亂語——」
「瑜妃,不用說了。這些事朕已經知道了。是真是假,自然能查個水落石出。」玄禎神色黯然地說著。
「你——到處打探我跟唐元燁的秘密?」一直不發一語的樊璐突然說道。
「璐兒,我並非故意要調查你的過往,而是因為那唐元燁極有可能就是——」玄禎伸手要握住她,樊璐卻搖著頭往後退,眼中有著失望、悔恨,和深深的痛苦。樊璐忽然覺得心里痛得讓她幾乎要昏厥!
不對,不只是心里痛,她的肚子好痛!
玄禎見她一把抓住床頭的柱子,臉色慘白,驚道︰「璐兒,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