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拈情 第5頁

深閨之怨誰人知,來往的名土貴婦中真心付出的又有幾人,江秀莉寧可把自己封閉起來,斷了心中的想望。或許這正是當初她堅持留下女兒的原因,至少在貧瘠的生活中,找到真正屬于自己的東西,有些許的安慰吧。

「呵呵,可珊真愛說笑。」終于,顏濟岷打哈哈地圍場。「內人才不用擔心呢,是不是啊,秀莉?」「是,我根本不擔心那種事情。」江秀莉僵硬地回應。

「老夫老妻,我們彼此都很了解,她很體諒我在外頭工作的辛勞,對很多捕風捉影的事情也不放在心上。」顏濟岷虛偽的解釋著。

在上流社會中,養情婦是家常便飯,只要懂得事後擦干抹淨,做妻子的大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錢的魅力總是驚人,吸引女人如過江之鯽,妄想化身鳳凰,從此,過著茶來伸手的好日子。

若果真發生一夫一妻的堅貞愛情故事,大家還會引為笑談哩。

「可珊對顏家的家族史真有興趣的話,改天再好好介紹。這個家說起來還有挺多故事的。」在凝重的空氣中,顏子謙緩緩地出了聲,用餐巾擦擦嘴之後站起身,「我累了,想先回房休息。」

「子謙,我讓江嫂先幫你放熱水,也好洗去一身的風塵僕僕。」身為顏家女主人的江秀莉開口安排。

「免了,這是我的家,很多事情都可以自己來,毋需旁人伺候。反正過去在英國七年,我早已學會凡事自己動手的道理,突然有人幫忙打點,挺不適應。」他說得半是嘲諷半是挖苦,讓江秀莉無言以對,也讓江小媛口中的食物更難以下咽。

「等等。」顏濟岷開口,「你回來後有什麼打算?」

「父親呢?已經替我規劃好未來嗎?」他未答反問,「既然已經回來,當然得準備接手顏氏企業的工作,讓你早日享清福。」

「我還年輕力壯,可以活很多年。」顏濟岷為之氣結。

「對此我毫不懷疑,父親精力充沛,外面大家都清楚得緊,身為兒子的我倍感榮幸。」意有所指地笑笑,他隨即瀟灑地擺擺手,「不過外公要我先和他談談,或者我會考慮先到凱群科技磨練,為將來接手顏氏作準備,省得背上空降少主的惡名,讓父親在管理上難為。」

提到岳父趙震東的名諱,顏濟岷也卻步三分,狂囂的態度頓時收斂。「岳父能提拔你當然最好,可是別忘了這些年可是顏氏企業支撐你的。」

「父親的教誨,我無時無刻不放在心上。」

戰火無聲地在兩人間點燃,父子之間各懷鬼胎,勝負之爭此刻開始。

即使顏子謙離開後,氣氛依然凝重。雖然身為外人,許可珊也感受到莫名的壓力,急急吃完飯後便告辭離去。

最後,偌大的餐廳內只剩下江秀莉母女兩人,相對無語。

「我吃飽了。」江小媛放下餐具,細聲地對母親說。

「喔。」心事重重的江秀莉回過神,勉強擠出個笑臉,「今天菜還好嗎?」

「不錯。」點點頭,江小媛從不抱怨。

「江嫂應該很了解你的口味,如果想要變換菜色,記得跟她說一聲。」

「好。」

「小媛……你最近還好嗎?」她笨拙地發問。

雖然身為母親,兩個人的關系卻疏遠得如同陌生人,就像此刻,明明都坐在餐桌旁,竟然連聊天都缺少共同的話題。

表面上江秀莉總是冷冷淡淡的,沒有太多的熱情付出,是個冷漠的母親。但在內心深處,她其實有著難言的歉意,和更深層的無力感。

如果連自己的人生出了問題都無法解決,她該如何教導女兒呢?

害怕與恐懼讓她無法與女兒親近,怕自己錯誤的價值觀影響她,更怕女兒成為下一步棋子,任由旁人擺布。于是收起淚水和親情,刻意疏離,寧可旁人的焦點遠離女兒,也強過復制同樣缺憾的人生。

但今天格外不同,顏子謙的出現攪亂了原本的平靜春水,掀起更大的漣漪,讓安然的日子終止。

她害怕,極度地害怕,非得親自與女兒談談。

「很好。」雖然詫異于母親多余的問話,江小媛仍是老話一句。

「不,你不好,只會將痛苦藏在心底。」江秀莉搖搖頭,「都怪我無能,才會讓你變成今天的樣子,如今想改變,又談何容易。小媛,雖然你不說,也沒有表現出來,但我知道你心里真切地恨我,恨我沒能保護年幼的你。不過千萬別忘記,我是真的愛你的。」

「當然,你是我的母親。」她敷衍的回答,刻意轉移話題,無心延續。

有些時候已經造成的傷害,哪管無心或有心的結果,也早非三兩句悔恨道歉的話語就能弭平的。

江小媛自認已經失去體會的能力,既然如此,就把話題岔開,省得演出灑狗血的戲碼,而她根本連流淚能力部退化了。

「媽媽呢?最近還好嗎?」

「老樣子吧,只能過一天算一天地熬著,讓寂寞包圍著。除此之外,生活如籠中鳥的我還奢求什麼。」江秀莉倦態畢露,精致的彩妝也無法遮掩歲月的痕跡,更形淒涼。

「你該自己保重。」

「小媛……」她突然伸手捉住女兒,語氣懇切。「有了媽的前車之鑒,如果哪一天你要嫁人了,記得,千萬要嫁愛你的男人,別嫁給不愛你的男人,因為他們遲早會傷了你的心。」

「愛與不愛,最後都是傷心吧。」

「對,真對,你說得沒錯。」江秀莉頹然跌坐在椅子上,半掩著面,緩緩地道出心聲。「沒有道德的愛與建築在彼此利益上的不愛,或許都是種罪惡,所以上天才會懲罰我。」

「媽,我無意指責任何人……」江小媛不知該怎麼安慰她,只能手足無措地留在原地。

「回房間去吧,累了整天,你也該休息了。」江秀莉搖搖手,拒絕接受女兒的善意,也將兩個人之間好不容易才裂開的冷漠再次填上,用更冷更堅硬的阻礙貫于其間。

咬著唇,江小媛硬是點點頭,「晚安。」

「你可終于回來了。在國外多年,長進不少吧?」趙震東看著已然是個成熟男人的孫兒,呵呵大笑。

「你再不回來,我都快跨入墳墓中了。」他喟嘆。

在眾人面前呼風喚雨的人,說起心底話,總是特別的感觸良多。已經白發蒼蒼的趙震東,育有一兒一女,女兒嫁給顏濟岷後因難產而死,兒子則是個背棄家門,大老遠跑到法國學畫畫的浪蕩子,後來更因吸毒過量暴斃死于異鄉。送走黑發人的白發老人如今膝下僅有兒子留下的孫女趙若茵,竟也是個纏綿病榻的藥罐子,人間的慘痛,他差不多經歷過了。

可惜,眼前人似乎不是知音,完全無法感受到他真切的情意。

「外公身體硬朗得緊,此刻說這些喪氣話,怕有其他的意圖吧。」接過美麗秘書送上的咖啡後,當辦公室只剩下祖孫兩人,卸下外在偽裝的面具,顏子謙很干脆地直言,「就算天生注定當個棋子,我也得看看眼前的局勢對自己是否有利,再決定是否接受操控,否則死得不明不白,那可枉費這些年來我的努力。」

「好,我就少說些廢話,省得浪費大家的時間。」趙震東也不是省油的燈,既然被點破,無法以親情的角度訴求,也立刻能屈能伸地將滿臉的慈藹斂去,換上精明果斷的神色,標準的談生意模樣。「簡單說,我能幫你登上顏氏企業的寶座,只要你幫我除去顏濟岷。」

輕輕啜了口咖啡,顏子謙的臉上只有贊賞的表情,「嗯,味道真香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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