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芸箏曠職的第二天,他在開會的時候突然肝火上升,把眾人狠狠地臭罵一頓,被罵的與會者都很倒霉,連續被炮轟了兩個小時,還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錯了?
第三天,他簽錯了一份很重要的文件,要不是雅芬在傳送之前又仔細檢查過一遍,後果不堪設想。
第四天,他居然在跟信息部開會時,狠狠地敲了桌面一拳,動作大到推倒了放在自己眼前的筆電,想當然耳,他更憤怒地咆哮,眾人都被他罵到狗血淋頭,連資訊部經理都差點掉下男兒淚!
今天一早,他就覺得管家做的早餐超級難吃,連他喝慣的咖啡都覺得像毒藥,吐司硬得像磚塊。到了公司後,又差點簽錯幾份文件,幸好又被細心的雅芬發現,就連稍早開會時,他再度因為細故而把一個剛來的行政助理罵到當場痛哭,會議室里每個人都臉色發白,誠惶誠恐地看著他,深怕自己會是下一個倒霉鬼。
「先散會!」
樊東倫丟下這三個字後就離開會議室,臉色鐵青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像頭困獸般煩躁地來回踱步……
事實上,要是辦公室里有斧頭,他真的很想拿起來劈死自己!
他知道自己這幾天把所有的下屬嚇壞了,每個人都戰戰兢兢的,連氣也不敢亂喘,他真的很討厭這麼暴躁易怒的自己,簡直像個瘋子——不,比瘋子還可怕!
他受夠了!也不想再忍耐了!
他知道唯有到一個地方,他才能從嗜血野獸恢復為正常人類,而他現在就要去!
抓起車鑰匙,他沖出辦公室,丟給秘書一句話。「我有事要出去,取消今天和明天所有的行程,我後天才會進辦公室。」然後,他不顧兩個秘書目瞪口呆的表情,以最快的速度下樓發動跑車,他要去找那個女人,那個該死的女人,把他的心、他的理智、他的靈魂都偷走的女人!她害他活得像是行尸走肉般,沒有一件事情做得對、沒有一個人看得順眼。
他現在就要殺去她的老家找她!
他知道黎芸箏的老家在哪里,之前他曾經送她回去過兩次,而且,他也很清楚黎芸箏此刻並不在台北,因為昨天晚上他已去過她的住處。
昨晚,樊東倫還是不肯承認自己渴望見到她,他一直告訴自己,他只是想去罵她,對,就是罵她!
晚上十二點進入芸箏的屋里,家具上薄薄的一層灰告訴他!她應該是回鄉下了,倘若她這幾天還住在這里,依她愛干淨的個性,絕對不會讓家里出現灰塵,而且他知道芸箏只要有空,就會回鄉下的療養院探視父親。
黎芸箏的老家在嘉義鄉下,是一個靠近海邊的小漁村,于是樊東倫迅速把車開上高速公路,猛催油門,以風馳電掣的速度往前沖。下了高速公路,進入小漁村後,看著眼前每一條路都長得這麼像,樊東倫有些迷惘,上次他來這里是半年前的事了,已不復記憶,他繞來繞去還是找不到芸箏的家,想撥手機問芸箏,這才發現他離開辦公室時太匆忙,居然沒有帶手機。
他只好停車問了好幾個路人,才讓他問到目的地。
不過,或許是看到自己要找的路名後太心急了,所以沒注意到前面已經變成紅燈了,他依舊往前開,砰的一聲,他撞上了前方停下來等紅燈的車。
對方火冒三丈地下車,一下車就破口大罵。「XXX!你是怎麼開車的?我好好停在這里等紅燈居然也有事?你是怎樣?」
樊東倫自知理虧,馬上從皮夾里掏出厚厚一迭千元大鈔,誠懇地道歉。「對不起,是我的錯,真的很抱歉,這些錢就當作是賠償。」
看到那麼一大迭千元鈔票,對方眼楮一亮,再轉頭看看自己的車子,呵呵,這筆錢拿去修車還綽綽有余啦!
「算了,不跟你計較了。」對方揮揮手,轉身上車。樊東倫瞄了自己的車子一眼,唉,雖然是德國進口的名車,不過剛剛撞擊力不小,還是讓車身前方的保險桿凹下去了……無所謂,他現在根本沒有心思管車子的事,只想快點找到那個害他心緒紛亂的該死的女人!
他把車停好,迫不及待地奔向那楝紅瓦白牆的小平房,他拚命地按著電鈴,可大門依舊深鎖,奇怪,她不在家嗎?
他突然想到芸箏曾經跟他說過,她的父親住在嘉義市內的專業療養院,在那里接受最好的醫療照顧,那麼,她是去療養院看她爸爸嗎?可他根本不知道療養院在哪里啊,也許現在應該要跟鄰居借個電話,打給芸箏問清楚比較快。
樊東倫正猶豫著要向誰借電話時,隔壁的大嬸剛好騎車回來,一看到他,便大喊道︰「少年仔,你不是芸箏的男朋友嗎?」半年前他送芸箏回家時被她看到,這個超級大帥哥,她一直給他記得牢牢的啦!
樊東倫有禮貌地道︰「阿姨,你好。」
「你來找芸箏嗎?她不在家啦,剛才我騎車經過海邊,看到她在沙灘那走來走去,就在前面土地公廟對面的沙灘,很好找啦。」
「嗯,謝謝你!我現在就過去。」海邊?她到海邊吹風不會冷嗎?幸好時序已是初春了,這幾天的溫度也一直升高,今天全台灣各地至少都有二十二度以上,南台灣更是艷陽高照。
看著樊東倫匆匆上車離去,大嬸眉開眼笑。「呵呵,前幾天我就想說奇怪,芸箏這次怎麼一個人回來?還以為是小兩口吵架咧,看來人家感情好得很,是我多心啦!」
樊東倫沿著海岸線駕車,果然很快就發現大嬸所說的土地公廟。
他下車,迎著晚風看到前面的沙灘上有一抹很熟悉的縴細人影。
她蹲在地上,雙手捧著沙,似乎正在堆積什麼,夕陽余暉淡淡地映照在她的側臉上,幾天不見,他發現原本就單薄的她好像更瘦了,整個人籠罩著一股憂傷的氣氛……尖銳的情緒鑽入他的心弦,樊東倫像根木樁般被釘在原地,默默地凝視她,心底有一股聲音一直叫囂著!你真的很殘忍!一直讓她這麼痛苦、這麼孤單、這麼悲傷……
他知道芸箏愛他,很愛很愛,愛到可以拋棄自尊、拋棄一切,可他卻總是無情地傷害她。
他清楚地記得,當他為了紙條的事質問她時,她那悲淒欲絕的表情!
你真的認為是我惡意搞鬼?你覺得我會做這種事?
而他也記得自己當時是以最冷峻的聲音回答她——
我對你非常失望,我沒想到你居然是這麼狡猾又貪婪的女人!
現在想想,自己那時因為太生氣,講的話確實有點超過,但他真的沒辦法接受自己信任的女人竟然是一個雙面人,表面上裝得單純無辜,私底下卻如此狡猾。
不愉快的成長過程讓樊東倫一直嚴厲地保護自己,他不和別人過度親近,也封閉自己的心,拒絕相信別人,芸箏已經是他付出最多信任的女人了,但她怎麼可以北目叛他的信任?怎麼可以?看著她在沙灘上孤單的身影,他的心好像被揪住般,隱隱抽痛……他真的不明白,自己不是最冷酷無情嗎?為何黎芸箏的一顰一笑總是可以輕易地左右他的情緒?
這幾天他一直睡不好,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心底總是想著紙條的事,也許,事情真是像芸箏所說的,她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紙條上的數字是被別人竄改過的。
可是,到底是誰竄改紙條?會是陳曉宜嗎?不可能吧!樊東倫清楚地記得上次陳曉宜犯下大錯時,還是芸箏力保她,盡全力幫她處理善後,還為了她加班到深夜,他知道陳曉宜一直非常感激芸箏,簡直把她當恩人看待,應該不可能做出陷害芸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