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氣走就好了嗎?」
「與我無關。」
「好,就看你能瀟灑幾天。」翻翻白眼,他不想再說。
算了吧,反正多說無益,氣頭上的他需要的是一桶加了冰塊的水當頭淋下,或許還能喚回殘余的理智。
***
那天過後,夏憶儂便有骨氣地不再出現,那個原本充滿笑意盎然的座位成了禁地,任何人都怯于觸踫,只有歐子譽會在夜晚人都走光的時候靠近,坐在屬于她的椅子上,細細思量著往事。
他沒錯!他絕對沒做錯什麼!試圖說服自己日益悔恨的心靈,再多的言詞也無濟于事,改變不了孤僻的事實。噤若寒蟬的眾人沒膽敢再跟他開玩笑,連傅睿哲也忙著避風頭,不想成為無妄的犧牲品,自找苦吃。
歐子譽又坐在這個位子,輕輕地踫觸過屬于她的物品,品味曾經與她共享的時刻。
「哈,你果然還在這里。」去而復返的傅睿哲擊掌叫道,「快想通吧,別讓自己陷入困境中,無法自拔。」
「我沒事。」他嘴硬。
「主動去找她嘛,自尊雖然會受點傷,總比暗自怨嗟來得好。」
「都已經回去干嗎還要來公司?」避開這樣的話題,歐子譽冷眼問著。
「老冷落人家,雖是上鉤的魚兒,也該適時給點誘餌,否則還是會跑掉的。雖然你是我的好朋友,但我還是認為你錯了,她是對的,你不該放任自己的情緒作怪,早點想通才能重新開始。」傅睿哲意有所指地說。
「不用你多事。」
「就是說嘛!」置若罔聞尾隨而上的漢斯也緊跟著開口,「是你犯的錯,理應由你先賠罪,老杵在這里,難道等她上門道歉嗎?」
「住口!她給了你們多少好處,竟然胳膊都往外彎。」歐子譽怒斥。
「咱們別勉強他。」傅睿哲難得說出人話,卻在下一秒鐘害他差點連口水一並噴出,「漢斯,你和伊麗莎認識不少青年才俊,介紹幾個給憶儂,省得有人以為她沒行情哩!」
哼,想他傅睿哲可不是省油的燈,只是隱藏在溫和的表面下,不願意表露。
「原來你沒事做了。」歐子譽冷淡地瞄了他一眼,「我在南半球的分公司缺乏管理,听起來有人自願去。」
「喝。」傅睿哲聞言噤若寒蟬,索性不說了。
恨恨地睨了他一眼,到底識時務者為俊杰。開玩笑,才剛和關悅笙互訴衷曲,甜蜜正濃,現在調他到南半球——而且是位在遙遠彼方的巴西,別說加把勁,連想通個電話都困難。
「小人。」他低聲抱怨。
「什麼?願意嗎?好啊,我明天就要關秘書訂機票……」
「總經理——」他諂媚討好地笑著,「大家都是好朋友,何必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傷感情。」
「我可不怕。」漢斯勇敢地說,「道個歉又不會少塊肉,老將自己隱藏在面具下,你會後悔一輩子。」
「少唆。」歐子譽煩躁地拿出香煙,因為心事被說中而生氣。他想念夏憶儂的種種,生活因她的離去而變得乏味。
「我們都曾經努力尋找真愛,當它真正出現時,卻又怯于接受。」漢斯說出極有哲理的話,「子譽,你會勸別人想通,會用方法讓我打開心結,自己為啥不試著走出陰霾?難道顧沁容和夏應杰真有本事傷害你,還是非得讓與他們有關的人今生今世都活在痛苦中才能消除心頭之恨?」
「出去,我要靜一靜。」冷酷的表情隱藏著痛苦,說愛太沉重,但若說不是愛,又為什麼在意夏憶儂的種種。
「罷了,我們把空間全留給你,希望你早點想開,免得我連碁峻公司都待不下去了。」傅睿哲拉走漢斯,暗自祈禱好友能早點認清內心的情感。畢竟愛情這玩意,沾上後除了當事人外,誰也無法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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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接到顧沁容報平安的訊息,附加的照片上,佳人雖清瘦,卻顯得神態平靜安詳。懸在半空中的心也暫時松口氣,夏憶儂抓起信件往夏應杰的房間里跑。
「大白天就在家頹廢,虧你一個大男人。」
「妳也在家呀!」睨了她一眼,注意力又回到已經半空的酒瓶上,狠狠地灌了口。
「哥,你還不去找大嫂,她一個人不知好是不好。」望著滿臉胡碴的他,內心有些不忍,但又必須表現出強硬的態度。
抬起蒙的醉眼,他狂笑,「不必,有人會疼惜的。」
「如果你是指歐子譽,那未免太看扁大嫂了。」夏憶儂生氣地抓住他的寬肩,用力搖晃著,「醒醒吧,她愛的人是你耶,干麼老將歐子譽扯入你們的問題中,制造出她的罪惡感,莫非你根本不愛她?」
「我當然愛她!」用力地咆哮,心隱隱作痛,「可是她……她根本不愛我,你們根本不了解我們的問題。」
「大嫂都說了,什麼都說了,連歐子譽也承認他根本沒愛過她,只有你這個呆頭鵝自欺欺人,將自卑建立在她的痛苦上。」她用力吸口氣,將照片和信紙遞到他面前,「這是快樂的表情嗎?她根本就是認命了。拜托,別因為自己的面子,讓她孤單地停留在異鄉。」
夏應杰隨便看看就將照片及信還給她,顧沁容的蹤跡誰會比他更清楚?打她離開家的那一夜,他就已經派遣私家偵探跟蹤,每天都有最新消息和照片,好或不好,他一清二楚。
沒按時吃飯,老模到三更半夜仍未入眠,面對友善的詢問總是強顏歡笑,該死的,本來就孱弱的身子骨,怎麼受得了。
「如果她愛我,為什麼要和歐子譽見面?」
「不希望你們之間有任何疙瘩,知道你仍有遺憾,她想要為你做點事而已!」
如遭當頭棒喝,夏應杰的眼中燃起希望的表情,緊捉著妹妹的手,「妳……說得是真的嗎?」
「當然,歐子譽是我的老板,喔,曾經是,他也發現我們的關系,反正不重要。」她故作無所謂地聳聳肩,「總而言之,你最好快把人找回來,否則爸媽的忍耐度是有限的,別以為還能放縱你到幾時。」
「憶儂呵,」他的手顫抖著,像個尋求保證的孩子般無助慌亂。「妳會不會騙我?萬一沁容根本就不是妳想的那樣,我……承受不起再一次的打擊。給了全部的心,愛了她那麼多年,卻比不上她心上的陰影。罷了,只要她過得好,我……願意犧牲自己。」
「你怎麼會以為少了你的生活大嫂會過得好?」含著淚,她輕聲地說,「她當然需要你,今生今世,有你的地方才有幸福。」
「好,我去找他。」有了勇氣,他奮然起身。
「哥,你要去找誰?」
「當然是歐子譽。」
「為什麼?事情都過去了,你毋需計較……」
「不,解鈴還需系鈴人,我和沁容想要得到心靈上的平靜,他是唯一的解藥。」他笑了,幾年來,內心的歉疚,需要完整的了斷。
「別去,哥……」她徒然地伸出手攔阻,卻喚不回已有主意的人。
***
黑暗的空地上,兩個人影遙遙相望。
兩雄對峙,各據一方,暗中傳遞的火花在靜默的空氣中傳達著異樣訊息。各懷鬼胎的心思,沒有人先開口,緊繃的情緒一觸即發。歐子譽雙手扠在口袋中,閑散的模樣與夏應杰的緊張恰成反比。
「稀客,居然自己找上門。」佔上風的歐子譽率先打破沉默。
「派屈克,我……懇求你的原諒。」望進那雙鷹般銳利的眼中,夏應杰有些結巴。幻想多年,該說的話也在心中練習千百遍,真見面時,卻只能吐出這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