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奏鳴曲 第8頁

自以為是的傻子,當真听不下別人的勸。顧春江氣紅了臉,怎麼會有這麼不講理又自以為是的人?寧可相信被扭曲的真相,將自己深深的埋在沙堆中,有如鴕鳥般的不願面對。「老爺也是個平凡人,不管他以前的作為如何,現在也只是個疾病纏身的老人,需要親情的滋潤,讓生命力得到延伸,也作為活下來的力量,你到底懂不懂?」

「不像!」他大咧咧地搖頭,順手托起顧春江那小巧的下巴,「你就別多事了,老頭子的生命力就像打不死的蟑螂,他還期望東山再起,你不需要讓你的小腦袋瓜子里充斥著廢物。」

不客氣地拍掉他孟浪的舉止,顧春江知道今天再多說也沒有用,干脆打消念頭,再想新的方法吧!她不會就此死心,反正,只要在駱家一天,她就有責任與義務讓老爺快樂點。「撇開其他的不說,沒有子女陪侍在旁的老人,你不覺得可憐嗎?」她盡最大的努力,試圖說服他。

「可憐之人必有可惡之處,他今天的一切只能算是自找的。」駱清堯不帶感情地說。

「有謬論的人是你,駱少爺,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希望有一天你不會後悔現在做的決定。我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代替你好好地侍奉老人家,可惜,他要的不是外人,而是你這個親兒子。就算虛偽也成,沒料到你居然如此吝嗇!」顧春江 ,道。

駱清堯為她的話語所震撼,原來她是個孤兒,難怪如此缺錢。可是對一席關于駱順同的評論,則干脆不予理會。這個社會中有著形形色色的人,老頭子就是那種不需要別人的人。

「我很抱歉提及你的過往,可是在這個冰冷的家庭中生活,也許還不如出生就是個孤兒。也許當你在駱家待久了,就不會有如此幼稚的想法,我期待那天早日來臨。生活對人是種考驗,每個人面臨的問題不同、考驗不同,當然想法和做法也有所差異。我甚至可以跟你打賭,老頭子一旦知道今晚的事情,鐵定會大發雷霆。」

「人性絕不如你想象中惡劣,孟子說人性本善,這句話常在我的心中。我不在乎老爺明天不高興,我只是想他已經生病了,起碼可以讓他少受點心靈上的折磨。今天算我輸了,不過我絕不會就此罷休。」

「比較相信荀子提的人性本惡說,每個人都有劣根性,而老頭子就是將它發揮到極致的典型。」

「不打擾你的休息,但卻希望你把我的話好好想想。晚安。」說完,她帶著極其困頓的身軀,一步一步走上樓,她沒注意到駱清堯眼光灼灼地盯在她身後,滿臉若有所思。

www.lyt99.comwww.lyt99.comwww.lyt99.com一夜無眠,顧春江不斷地思考著,究竟是什麼樣的家庭,讓原本父慈子孝的影像演變成今日反目成仇的境地?她也許社會經驗不足,卻絕不能相信人性惡劣到此等境界。

昨夜的情況讓她難過,早該從老爺的身上找到駱清堯固執又冷酷的特性,畢竟同一家人,遺傳因子當然相似。但說要收手,卻怎麼也不能,什麼事都不能讓她退卻。雖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可是讓她遇上了,撒手不管絕不是她該有的行徑。

翻來覆去的夜晚,想的都是駱清堯嘲諷中帶著濃濃哀傷的神態,雖然不易察覺,卻的的確確地存在。也許他本人還不知道,但孺慕之情人皆有之,就算是駱清堯也一樣。

叛逆的表現常常是小孩子用來吸引大人注意力的手段,只是在年長之後,自以為感情早巳淡薄,才會感覺如此無情。她不相信駱清堯當真如此無情,只要能再度引燃心底深處的熱情,也許……也許老爺和駱少爺之間並不是真的無藥可救。對,就是這樣,她就不信自己刁;能為垂垂老矣的老爺盡點心力。

想通了之後,一陣心情放松後,困頓霎時消失,留下來的只是沉沉的睡意,在晨曦中悄悄的進人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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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清堯整夜輾轉,顧春江認真的表情造成了震撼。雖然從未親自去探望過老頭子,也陸陸續續從童媽及醫生的口中得知他的情況。老頭子來日不多,醫生也曾如此地警告,近日雖因顧春江的盡責而略有進展,可是終究也只是拖延時日,不可能痊愈。倘若再受到刺激,只怕……

唉!想表達親情卻無從著手的無力感,倒也不是現在才開始,老頭子以前就只重視工作,對妻兒絕無耐性,更談不上情愛。印象中在家里就鮮少見到他的蹤影,在外頭也不曾听說過駱順同的緋聞,他只是將全心全力擱置在工作上,其他一概不管。

政治婚姻下的犧牲品是他那溫靜嫻雅的母親,痴痴地等著丈夫的愛,卻一無所獲。最後就在這種情況下抑郁而終,臨終前卻依然為這個無情的男人說話,要駱清堯好好地照顧父親。也從那時起,駱清堯放棄了討父親歡心的念頭,開始一連串的反叛。

時間太長了,長遠到他已然忘懷當年捧著獎狀只求父親一笑的心情。現在見到面之後通常都以爭吵收場,為了老頭子的健康設想,才讓駱清堯下定決心不再踏人老頭子房間一步,現在顧春江卻信誓旦旦地說老頭子感到寂寞,需要親人的陪伴。

想起來還真令人啼笑皆非,他也不是真的無情的人,只是長期生活在嚴父的陰影下,加上父子間的心結頗深,既不易化解,亦難以將心頭之痛抹滅,真的該見父親一面嗎?

無數的問號在心頭纏繞,駱清堯的腦海中翻轉著顧春江昨夜義正辭嚴的表情,好像他是個十惡不赦的不孝子,早該送到十八層地獄。想到她,原本緊繃的心頓感好笑。堂堂邁人二十一世紀,愛管閑事的人早該絕跡,她該是碩果僅存的「恐龍」吧!外表柔柔順順,說話輕輕巧巧,待人也客客氣氣的,可是第一次找他談的話題卻是前所未見的大膽。

他以為她在駱家待不下一個星期,面對全濱海都感興趣的家庭,該看得到也听得多。關于駱家林林總總的惡行,難道她還不明白,這里是個可怕的地方,善良的人性在此行不通嗎?真是單純的可以。駱清堯兀自在心中為她下個批注。

那個女子,說來還真帶著特殊的氣質,能馴服人于不自覺中。同樣的話,若出自其他人口中,早被轟出門,只有她依然屹立不搖,膽敢面對面與老頭子抗衡,還對著他說教。

那時她應該是生氣的,細小的雙肩不住地抖動就是最佳的證據。最有趣的一點是她一點都不怕他,即使面對一張冷得足以讓人凍死的面容,依然侃侃而談,還真該佩服她的勇氣可嘉。

不知為何,特別在意她的感覺,不過是個身分卑下的女子,卻有著比富家千金更令人心折的霸氣,仿佛她說出口的話就該實現,不然罪無可赦,雖然她說話時是一徑的柔雅。

總而言之,是該找個時間去看看老頭子了。駱清堯在心中承諾,但又隨即推翻,自己「也許」會找個「空閑」的時間去探望他。只是「也許」

會,絕不是受到顧春江的影響。

否認歸否認,蒙蒙朧朧睡去之後,夢中還是出現顧春江的身影,和她咯咯輕笑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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