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兒?」
不理。
「我說皖兒——」
還是不理。
「皖兒、皖兒,小皖兒?」
凌皖兒自動關閉雙耳,听若未聞。
「皖兒,你真不理我了?」一張可憐兮兮的俊顏出現在她面前,幾乎貼著她的鼻梁。
那張放大的俊臉,讓凌皖兒心口猛然一縮,強硬的偽裝差點瞬間崩塌;但她忍住了,故意裝酷,別開頭不理他。
誰教他如此惡劣?活該她不理他。
「別這樣嘛。」段子讓眨巴著咕溜溜的大眼,裝無辜使哀兵政策。
若換成其他人膽敢在他面前拿翹,以子讓絕對立刻讓人把對方綁起來,治個大不敬之罪。
但她不是別人,她是凌皖兒。
他也不曉得自己干麼這般容忍她,竟讓她斗瞻對他如此無禮放肆。
想了好一會兒,段子讓終于想到自己縱容她的原因。
嗯,原因有好幾個。
首先——
她是他父皇母妃的好友的寶貝女兒,他要敢治她的罪,他們第一個不放過他,而他並不想與父母正面沖突。
這是他說服自己原諒她無禮的第一個理由。
再來,他對她另有計畫;光動張嘴,讓人把她綁起來扔進牢里,並無法使他感到滿意痛快——他還沒折騰夠她呢!
這是他說服自己的第二個理由。
而他說服自己的第三個理由是——她不是大理國的子民。
她是中原人士,根本不是大理國的人,所以對他這位大理太子放肆不敬,不是那麼不可原諒。
再來,他說服自己的最後一個理由,是——
他不喜歡看不見她的笑臉。
在他的印象里,她就應該永遠堆著天真的微笑,即使他惡整她、捉弄她,她仍是該傻乎乎地搔搔頭,可愛地笑笑,絕不能板起臭臉不理他,這教他無比難受。
反正比起把她綁起來嚴懲,倒不如慢慢地折磨,還更能讓他樂在其中。
說服了自己,段子讓滿意地點點頭,繼續對她使出糾纏絕技,一直纏到她心兒軟化像豆腐,再也板不起臭臉為止。
「啊,對了!我想給你一個驚喜,當作賠禮。」段子讓突然靈機一動,響亮地彈了下指頭,彷佛想到什麼絕妙好計。
「什麼?」
「你跟我來就知道了!」
第5章(1)
大理城郊,蒼山腳下,有座美麗的湖泊。
蒼山翠綠,映得湖水成碧,晶瑩剔透的湖面如上等的翠玉,在日光的照射下閃耀,粼粼波光。
「這里……好美!」凌皖兒站在湖邊,因眼前的美景而感動。
「這里是洱海,很美是吧?」她臉上的驚嘆,滿足了段子讓獻寶的心態。
「你怎麼會知道這里?你應當無法離開皇宮才是呀!」凌皖兒感到不可思議。
如果說太子出游的消息傳了出去,這座名為洱海的湖邊,鐵定擠滿了想一睹太子尊容的百姓,那他就甭看風景,瞧人就行了。
「哼哼,本太子自有辦法。」段子讓笑得好不得意。「我偶爾會便裝輕驥,離開皇宮到處走走,所以雖然身為太子,但是大理的山水風光,我倒也瞧了不少。」
「是嗎?我真羨慕你,可以自由自在地游山玩水。」凌皖兒說得無比向往。
「我?你羨慕我自由自在?」段子讓認為她被日頭曬昏了。
「嗯,我雖不像你生長在皇宮,只是個平凡的武林世家之女,但反倒比不上你自由。每回只要我說想去江湖闖蕩闖蕩,我爹我娘就非得派幾個師兄師弟跟著我不可。想想,浪跡天涯的孤獨女俠,听起來多棒啊?但要是女俠的後頭跟了一大串粽子,那可就一點也不帥了。所以我寧可不去,也不願掛著那一串粽子。唉!」
凌皖兒哀傷感嘆。
「哈哈!」段子讓毫無半點同情心地大笑。
「我想你爹娘,一定是怕你出去闖禍,或是把自己搞丟吧?你平日很會惹禍嗎?
「我才不會闖禍呢!」凌皖兒噘起小嘴,氣鼓鼓的。
「我或許有點熱心過頭,或許有點迷迷糊糊、或許有點搞不清楚狀況、或許無法體會人性險惡,但——」
「那就夠了!」段子讓听不下去了。「我想我能夠明白,你爹娘為何不讓你離家。」
要是他有個像她這樣天真的傻女兒,他打死也不會讓她獨自離家。
像她這樣天真的女兒……
一個圓潤潤、粉女敕女敕,和凌皖兒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的可愛小娃兒,陡然躍入腦海中。
那小娃兒會搖搖晃晃地走向他,嬌女敕女敕地喊他爹爹,用她小小的手臂,環住他的脖子,把她輕巧的小身體往他懷里塞……
段子讓幻想著,一顆心差點融化。
喔不!段子讓倏然停止空想,還猛力搖頭好自己清醒。
大理皇室規定,公主年滿十六,皇子年滿二十得為其婚配,但他也未必得要遵守;何況就算要遵守,那人也不會是凌皖兒!
他不斷甩頭,想甩去方才那荒謬透頂的幻想。
「你在做什麼呀?」見他莫名其妙地猛力搖頭,凌皖兒看得滿頭霧水。
「你中邪了嗎?」她緊張地問。
听人說,苗地的某些民族,會使用邪術奪人性命,她擔心殺手是不是明攻不成便來暗的,對他下咒或足下蠱什麼的,使他發狂失常。
「你才中邪了呢!」段子讓惱怒地瞪她一眼。「我眼神清明、腦筋清楚,哪里看來像中邪?」
「你要沒中邪,剛才干麼一直搖頭?」一個好好的人突然不斷搖頭,能怪她懷疑他中邪嗎?
「耳朵里飛進一只小蟲子,我甩頭將它甩出來,不成嗎?干麼說我中邪!」段子讓沒好氣地辯解。
「喔,原來是蟲子飛進耳朵里呀。告訴你,跑進耳朵里的飛蟲,要把它弄出來很簡單,只要耳朵朝上,往耳洞呵口熱氣,小蟲子就會跑出來了。就像這樣——」
凌皖兒打算親自示範,不由分說便將段子讓拉過來,捧著他的臉調整角度,然後傾身,朝耳洞里輕呵熱氣。
「我才不要!你別——啊!」
段子讓正想抗議,帶有幽香的熱氣便已噴入他耳里;他猛然一震,身上突然竄過一種奇怪的感覺。
凌皖兒呵出的熱氣彷佛帶有魔力,從耳洞吹入後,透過筋骨血脈灌流到四肢百骸,害得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渾身熱燙、又酥又麻,像被下了什麼怪藥。
她……她對他做了什麼?
為什麼才被她呵了一口熱氣,他就這般酥麻難受?
因為太過震驚,段子讓一時無法開口,只是防衛地按住自己那只被吹了氣的耳朵,瞪大眼看著她。
而凌皖兒絲毫沒察覺自己的呵氣,帶給他異樣的感覺,還繼續讓道︰「搞懂了沒有?往後要是耳朵飛進了小蟲子,記得讓耳朵朝上,再朝耳洞里吹口熱氣,蟲子就會飛出來了。」
凌大師講解完畢,微笑收手,站回原處。
她退開之後,方才那種怪異的酥麻感,才慢慢從段子讓身上褪去。
段子讓心機深沉,從不願讓人瞧出他的真實情緒,所以他很快就拿嗤笑來掩飾方才的失常。
「你說得好像很有道理,但呵氣之後,蟲子到底會不會飛出來是個問題;而且還有另一個我覺得更大的問題。」
「什麼問題?」凌皖兒很不服氣,不相信自己研究出來的完美驅蟲計畫,竟會有缺失。
「如果只有自個兒一個人的時候,該怎麼對自己的耳朵呵氣?有什麼人,能夠對著自己的耳朵吹氣?」如果真有,那也不叫人,而是妖怪了吧?
段子讓提出的質疑,讓凌皖兒當場傻住。
「呃……」她倒沒想過這個問題。
因為以前都是有人耳朵進了蟲子,她去幫忙呵氣趕蟲子的自然沒想過僅有自己一人時,該如何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