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位于後花園一處假山上,而假山下面,則是泛著清澈綠光的湖水,此時微風輕送,蕩過湖面,將一縷縷涼爽送到涼亭深處。
白衣男子此時正手握一只精致透明的翠綠色酒盅,一陣陣酒香也在空氣中四處飄蕩。
「這麼說來,吳大富是鐵了心要與咱們百年酒莊搶生意了?」
輕輕啜著盅內香醇的酒液,他抿了抿唇,皺著眉頭,神色有些不悅。
坐在亭內的另一男子,二十五、六歲上下,雖然不如白衣男子那般英俊倜儻,但長相斯文,和他坐在一起,並不遜色。
此人便是百年酒莊的大管事蔡毅然,也是南宮家老總管蔡忠的獨生子。
因自幼在南宮家長大,小時候便隨南宮桀一同學習打理生意,如今已升到了酒莊大管事的位置。
南宮桀極信任他,由于一年之中,他會因各種原因不時需要外出,不在府里的日子,偌大的宅子便交給蔡家父子照管。
蔡毅然雖然年長他幾歲,但若論性格脾氣,卻時不時流露出幾分急躁和沖動。
「可不就是嗎?那該死的吳大富,從他們大富酒莊搬到永安城那天起,便擺明了想與咱們酒莊作對。」
他越說越惱怒,「他明知道桃花醉是咱們百年酒莊的招牌酒,居然在幾個月前,將他們新釀制的酒取名為桃花醒。不但如此,還故意降低酒價,並在暗中詆毀咱們酒莊的桃花醉不但價格昂貴,而且味道也大不如從前……」
南宮桀面無表情,似乎一點也不受到影響,依舊優雅的端著酒杯,細細品嘗杯中的液體。
只是每淺嘗到一口,便會不經意皺起眉頭,似有什麼不滿。
不遠處傳來一陣人群嘈雜聲,好像有人在扛東西,他坐的位置極高,稍微挪動視線,便可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見府里幾個身材壯實的工人在蔡總管的指揮下,正奮力抬著幾只酒缸向雜物間的方向走去。
本來他對于這種事極不在意,只不過那些工人中,兩人一組,肩上扛著用麻繩綁著的沉重酒缸。
其中一個個子較矮的男子,腳下也不知被什麼絆倒,踉蹌了下,眼看整個身子向前就要摔倒在地——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突然從蔡總管的身邊跳出一個瘦弱無骨的丫頭,眼明手快的一把扛住那即將摔破的酒缸。
小小的身子微一用力,那只能把她裝在里面的大酒缸竟奇跡般的被她頂住了。
南宮桀為她偷捏一把冷汗的同時,也深深的驚嘆,她真的是一個姑娘家嗎?只見那幫了工人大忙的丫頭咧嘴嘻嘻一笑,陽光下,那潔白的牙齒閃閃發亮,兩頰若隱若現兩顆可愛的小梨窩。
雖然穿著府里的丫頭的衣裳,眉宇間也散發著濃濃的鄉土氣息,可那明朗清脆的笑聲,卻震得他心房顫抖。
蔡毅然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莊主可是在看跟在我爹身邊的那個小妹妹?」
南宮桀收回打探的視線,迅速整理心中那難以言喻的怪異感覺,輕聲道︰「只覺得她有些生面,是新來的丫頭?」
「是啊,她名叫錢小埃,是我爹不久之前找來看管雜物間的,別看那丫頭個頭小,身子縴細,力氣卻大得很,人緣也極好。」
不知為何,錢小埃這三個字居然讓南宮桀產生了一股熟悉感。
待那嬌小的身影隨著工人的眼前消失,他才發現坐在對面的蔡毅然,竟滿臉探究的打量著自己。
俊容一冷,他輕哼一聲,「吳大富既然想用那種低劣的方式對付百年酒莊,他們也不用手下留情,得拿出對策回擊才是。」
說著,原本冰冷的眸底,一抹狠絕目光一閃即逝。
不待蔡毅然回覆,他起身,淡淡瞥了眼石桌上的酒壺,「另外,告訴府里新來的釀酒師,這酒的味道很糟糕,並非我想要的那種口味,讓他不管想什麼方法,給我重制。」說完,長袖一甩,轉身走了。
望著漸漸遠去的主子,蔡毅然不解的搔了搔腦袋,他家主子到底想要哪種味道?
自從前陣子他從外鄉遠游回來後,整個人變得怪怪的,若問到底怪在哪,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難道在他離開永安城這段時間里,發生了什麼事?
錢小埃還沒等到機會狠揍那忘恩負義的南宮桀一頓,府里便發生了一件大事。
因為百年酒莊的釀酒處就設在南宮家的後院,這樣不但方便管理,同時也能讓南宮桀隨時監督釀酒的時度。
就在幾天前,工人因要釀制槐花酒,便在院子里曬了大量槐花。
熟料這些槐花招來了一群蜜蜂采蜜,短短一上午的工夫,偌大的晾場便被層層的蜜蜂給團團包圍。
堡人見狀,擔心槐花一旦失了蜜汁會前功盡棄,所以一群工人便拿衣裳蒙了頭,驅趕蜜蜂不成,反而惹火了它們。
當時正逢莊主來後院品嘗師傅新釀的桂花酒,躲避不及竟被發了狂的蜂群螫咬。
一時之間,酒坊大亂,人們惶恐不安,也不知最後誰想出生煙驅蜂的主意,那群惹怒的蜂群終于漸漸散去。
在場的工人們大多數都被蜜蜂螫到,但在涂了大夫給開的藥方,身上的紅腫很快便消失。
唯有莊主,因膚質特殊,被螫到後,臉上居然起滿可怕的紅疹,任憑大夫想盡辦法、查遍醫書,就是不見半點效果。
這樣整整三天過去,南宮桀的病情越發嚴重,急得蔡總管團團轉,府里上下也人心惶惶。
當錢小埃听聞下人們偷偷議論著南宮桀的病情後,憂心了起來。
不會吧,她還沒有機會找他問個清楚,他怎麼就生病了呢?
趁著府里亂作一團,錢小埃悄悄的尋到主宅南宮桀的寢房,順著窗縫,向室內打探,當她看到躺在床上的南宮桀,心底不由得一顫。
瞧他白皙的兩頰起著又大圓的紅疹,說是紅疹,倒不如說是紅色的膿包,不但臉上如此,就連被子外面的手背上也起著相同的膿包。
房里坐著請來的大夫,蔡總管以及酒莊大管事蔡毅然也在一旁小心守著。
錢小埃看了蹙眉深思,南宮桀現在的癥狀,她以前好像曾經見過……
想了好半晌,她雙眼一亮,當下飛也似的跑進房。
第4章(2)
「蔡總管,清……呃,我是說莊主的皮膚是不是天生敏感,一旦被蚊蟲叮咬,便會發炎,嚴重時還會高燒不斷,甚至昏迷不醒?」
蔡總管見錢小埃急沖沖的從外面闖了進來,本想斥責她無禮,可轉念一想,這丫頭怎麼會知道莊主自幼的體質與常人不同?
看著主子的神智始終恍惚,有時好像醒了,可意識混沌,開口說些別人所听不懂的胡話,讓人見了,好不擔心。
「莊主的皮膚的確很敏感,我還記得他五歲那年,同老爺出門幾日,回來後,卻渾身發熱,隔天一看,全身上下竟起滿水泡。
據老爺說,他們住的那家客棧不干淨,夜里被蟲子咬到,結果回來後越來越嚴重,許多大夫登門診治都無效。
最後還是一個路過家門口的老和尚看到莊主的情況,也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可當時只有老爺、夫人見過老和尚治療的過程,如今老爺夫人都已離世……」
說到這里,蔡總管忍不住老淚縱橫,一臉哀戚。
錢小埃忙上前安慰,「蔡總管莫要悲傷,雖然我不是大夫,可自幼在鄉下長大,曾見過我們村里的鄰家小弟弟和莊主的體質有些雷同,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種癥狀想要治好,並非不可能。」
說著,她便奔到南宮桀的床邊,上下打量他狼狽的俊容,又輕輕踫了踫他臉上腫脹的紅色膿疹,這才發現,他不但臉上和手臂上受到了感染,就連脖頸也無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