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閃爍的霓虹照亮了夜空,宣告著一日的忙碌已接近尾聲,但一幢矗立在高價地段的辦公大樓,總經理辦公室里仍舊燈火通明。
坐在辦公桌後寬大皮椅上的男子,不知在第幾聲的嘆息後,疲憊地將背脊往椅背上靠,悠哉地把雙腿抬放到桌上。
「唉,我上輩子一定是干了什麼壞事,要不就是向你借錢沒還,今生才得為你賣命。」
彼不得端坐在面前的夏罡,康竣將一雙腿翹得老高,還邊掏出香菸來。
可憐的他,從好友心愛的女人偷偷跑回台灣開始,就被派遣到這個小島來開疆闢土,從事夏家的強項——金融服務。
夏罡微眯著眼瞥他一記。
與他的眸光交會,康竣凌空拋出一根香菸,再度抱怨︰「我真搞不懂你,明明愛得半死,卻委屈自己日夜相思,讓愛人跑回台灣來定居,還一待就是五年。」
不僅害得彼此受苦,連他這個旁觀者也連帶受害,得時時刻刻派人盯緊陸佳儀,像在玩神秘的間諜游戲,若不是從事金融業已久,他還想干脆改行做徵信社算了。
「你這樣連連抱怨,不就是想讓我將你給調回西雅圖去。」夏罡伸手接住康竣丟過來的菸,往嘴上一叼,卻沒打算點燃。
夏罡一語道中了他的心事,康竣尷尬地笑了兩聲。
「不愧是老朋友,你還真的猜中了我的心事。」吸了口菸,他緩緩地吐出煙圈。「不過,我這幾年可是鞠躬盡瘁地幫你開發台灣市場喔!」目光閃著笑意,他順手推出桌上一本商業周刊。
「金融教父?」夏罡拿起周刊,銳利的眸光被斗大的幾個字給吸引住,他將其下的將幾行短文給閱讀完,眉心不自覺地蹙起。
「你不該對媒體亂放話。」
康竣聳聳肩,「誰教你老是搞神秘,我不過是幫你打打廣告,順便讓公司多些曝光的機會。」
夏罡真想一拳打掉他臉上的笑。「不用再做這些小動作了,從下個月起,我打算把你調回西雅圖去。」
「嗄?」康竣的香菸差點由嘴里掉出來。
「你不是一直想回去?」夏罡走近幾步,拉開他面前的椅子坐下。
「你良心發現?」康竣的俊臉上寫著不信。
夏罡撇唇一笑,「我打算跟你對調。從這個月起,我留在台灣。」
「喔?」雖稱不上驚愕,但康竣倒也高高地挑起一眉來。「怎麼,終于想動手了?」他還真服了他的耐心。
五年來,他每個月飛到台灣一次,想見伊人,卻總被阻擋于門外。
夏罡拿起桌上的打火機,點燃了菸。
「我對自己允諾,願意給她的時限已經到了。」
「我要是你,早就下手了。」
「下手?」白了他一眼,夏罡不喜歡康竣輕挑的口吻。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辛苦,這個月狂追她的小男生又多出了七、八個。」唉,命苦喔!除了得負責公事之外,還得暗中為他趕走佳人身旁的追求者,他這個朋友已經夠仁至義盡了。
「對了,你們怎會搞成今天這局面?」康竣問出了自己憋了五年的問題。
緩緩吐出煙圈,夏罡道︰「她有心結。」
「心結?」
無奈地一笑,夏罡又抽了口菸。「對于我父親和言姨結婚的事,她很不諒解。」
他自認了解她,獨獨在這件事上誤判了。她離開了西雅圖,而且還是以讓眾人措手不及的方式。
「是因為這樣嗎?」康竣不能理解。
在他看來,這件事根本不需在意,畢竟父親愛上了已故好友的妻子,而兒子則喜歡上人家的女兒,這何嘗不是美事一樁?
「每個人的心中,多多少少都會有難以解開的矛盾。」
康竣走了過來,拍拍他的肩。「是呀,就像我那個妹妹當年對你沒來由的戀慕,哪怕今日已嫁為人婦,提及你,還是難免會流露出欽慕的眸光。」
哪壺不開提哪壺,夏罡瞥了他一記。
見他的表情,康竣雙手一攤。「算了,當我沒說。」
「對了,對于老女乃女乃入院檢查一事,你有何打算?」
幾日前,暗中守護陸佳儀的人員回報,老女乃女乃似乎有輕微的感冒,誰知入院後情況有變,醫生于是安排了一連串的身體檢查。
「我稍早的時候去過醫院了。」夏罡抬起一手來,揉揉發疼的額角。
「醫生怎麼說?」
「怕是得開刀了。」夏罡的臉色轉沉,他將夾于指間的菸按熄于菸灰缸內。「康竣,我要你以最快的速度,幫我找出全球最有名的幾位心髒科權威,將人接到台灣來。」
老女乃女乃—定不能有任何閃失。
病房內,陸佳儀坐在病床旁的小椅子上和祖母說話。
「都說我這身子骨沒問題,你卻偏偏要听那蒙古大夫的話,給我做那麼多檢查,唉……我這身老骨頭早晚會被折騰出毛病來。」老女乃女乃邊嘆息邊說。
「女乃女乃,反正順便嘛。」佳儀撒嬌地一笑,沒打算將真實病情說出,就怕祖母受不了打擊。「你都好幾年沒作健康檢查了,剛好利用這次機會徹底檢查。」
「你呦。」看著她的笑,老女乃女乃也不忍心再責備。「我活到這把年紀,也夠本了,真要有什麼毛病,也無所謂了。
倒是你,女乃女乃最大的願望,就是看著你披上白紗,嫁給一個好男人。」
「女乃女乃……」佳儀故意嘟起嘴來。「你會長命百歲,不只看著我嫁人,將來還要幫忙帶小曾孫。」
「傻丫頭。」老女乃女乃抬起手來,揉亂了佳儀的一頭短發。「沒有多少人可以長命百歲……」她一嘆︰心中還有一件憾事。
對于采蘭的改嫁,她並不反對,只要對方是個好男人就好。但每每她談起,佳儀便倔強地打斷她。
「誰說,我的女乃女乃會是其中的一個。」佳儀的眼神堅決。
「你呦。」老女乃女乃笑笑,又揉揉她的頭。「女乃女乃是真的老了,丫頭,有些話我知道你不愛听,但我又不得不講。」
「女乃女乃。」佳儀由椅子上站起,打斷祖母的話。她知道她又要談關于母親的事了。
「丫頭。」老女乃女乃的眉間有著隱隱的憂愁。「你總不能這樣過一輩子吧?」
「你明知道我不想再提起她。」佳儀咬著嘴唇,眼里有著堅持。
「你們是母女。」
「我也是爸爸的女兒。」或許是因為時間的沖淡,現在的她,反應已較不激烈。
「他已經走了很多年了。」談到自己的兒子,老女乃女乃只能深深一嘆。
「但是他永遠活在我心中。」她一直以父親為榮。
「丫頭,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這丫頭的固執,肯定是遺傳自她那個笨兒子。
「……」佳儀沒再回嘴,而是撇開頭,表示不願意再談這個話題。
「我听說……」老女乃女乃偷偷地瞄了她一眼。「前年你多了個小弟弟。」這還是采蘭親自撥電話來告訴她的。
佳儀還是沉默,不知把話听進去了沒。
「唉,多個人口是好事呀!不過,听說采蘭生了小孩後大量出血,唉……畢竟年齡是大了點,生小孩多少會有危險。」
老女乃女乃繼續說著,只見佳儀的眉結越蹙越深,然後病房的門讓人由外推了開來,佳儀的姑媽走了進來。
「姑媽,你來了。你一定還沒吃晚飯吧?不如你陪女乃女乃聊聊,我去幫你帶便當上來。」說著,佳儀逃難似地往外走去。
「那丫頭怎麼了?」姑媽的眼里有著疑問。
「還不是老問題。」老女乃女乃深深一嘆,母女倆對望,眼里都有著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