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鮮妻 第4頁

「什麼來不來,我可沒說要妳回來相親,只是外婆說很久沒看到妳,要妳回家吃頓飯聊聊天。」

「媽,最近工作多,有同事今天生日,大家約好要去唱歌,也許會去趕午夜場電影,就算搭高鐵回家吃晚飯也來不及,妳叫外婆不要等我,等我這陣子忙完再說啦。」客戶、業主都很好商量,就家里供著的這尊老菩薩叫她一個頭兩個大,常常要又哄又騙,騙的理由還不能太爛。

當年她應該出國去,電話費很貴,耳朵起碼可以清淨很多。

「跟同事唱歌、看電影叫做忙?妳這不孝女,也不想想自己幾歲了還要老媽操心,叫妳回來跟對方見個面推三阻四的,男方知道妳離過婚一點也不計較,我們做女人的不可以太驕傲,該掂掂自己的斤兩,妳都二十六歲的人了,能挑的對象還有幾個?這女人啊,一有了年紀什麼都吃虧……我跟妳說了這麼多妳到底听了沒有?」

心願媽沒想到拿出外婆這萬靈丹來女兒還是不賞臉,干脆打開天窗說亮話。

她這些老狗把戲沒一次能說服女兒,可是她偏不死心,沒有替女兒找到幸福的歸宿,她就不甘願。

「媽,妳不要老是拿外婆當幌子,她才舍不得我又嫁人。」阿母好狠,都往她的罩門戳。

可是她真的不急,再也不要給別人傷害她的心的權利。

彎腰把掉了的2B鉛筆撿回來,她不跟自己的老媽客氣了,一抬眼,同事們同情又愛莫能助的眼光縮了回去。唉,躲也是白躲。

「梁心願,妳到底回不回來?給我一句話。」

這是每次必經的過程。

好像每次一談到相親,母女戰爭就會爆發,其實她真的不想跟母親有什麼齟齬,母親的心意她懂,但是她的想法阿母不明白。

「媽,我最近真的忙,妳又不是不知道我人手不夠。」

電話線那邊的女人二度小宇宙爆發,哇啦哇啦……「妳何必那麼辛苦,身邊又不是沒錢,妳那什麼工作,拼拼湊湊的勞作能賺什麼錢?」

「那叫紙扎。」

「一定是離婚離壞掉了,好好的班不上,做死人東西也不怕觸霉頭,鄰居一直在問,妳要叫我怎麼回人家?那種陰森森的行業,別人不敢踫的生意,我寧可妳回來我養妳都比干這個強。」

「沒有人翻舊帳的,媽,都那麼久的事了,而且,我並不覺得做紙扎有什麼不好,妳已經念了兩年不累啊?」

梁心願把電話拿得很遠,她老媽是個天才,為了拗她,陳年舊事一再拿出來翻炒。

外婆一定又去廟里誦經了,放老媽一個人在家,窮極無聊只能算計她這女兒。

她听到她媽差點噎了氣的聲音。

「媽,我都二十六歲,妳不要再管我了。」

「除非妳活到六十二歲老娘看不到為止,否則妳都歸我管。」這樣蠻橫霸道的個性是誰寵出來的?老爸,別管你的花花草草,好歹出來制止一下你老婆吧。

「要不然妳搬回來住,家里不多妳一人吃飯,我也看得到妳,比較心安。」

九拐十八彎居然從相親吃飯轉到這里,沒回娘家住是對的,明理睿智的抉擇。

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離了婚,就算家人無所謂多她一個尷尬的存在,那些隔壁鄰居的口水也會把人淹死。

她怕了那些八婆的。

「媽,我不缺男人好不好,我對當人家二房、情婦還是後母都沒興趣,拜托妳不要這麼看不起妳女兒,我只是離婚,提早從婚姻里畢業,不是廚余。」

有家人關心很好,可是離過婚的女人就不是人了嗎?選擇的對象也只能是那些離婚男、鰥夫、老男人之類的,沒有人看見她現在過得很好,如魚得水嗎?

恢復自由這幾年她很清楚的知道離了婚的女人就是不值錢,那貶值的程度跟金融風暴下的股票一樣。兩年的單身生活沒叫她發瘋,老媽的逼婚才叫人崩潰,她什麼都可以妥協,至于婚姻,她現在真的一點興趣也沒有。

「我只是想替我女兒找到真愛,有這麼恐怖嗎?」

又敷衍了幾句,電話掛了,梁心願無心工作,咬著鉛筆想她為什麼會離婚?

沒有撕破臉,不是家庭暴力,沒有外遇,談不上七年之癢,她跟前夫還相敬如賓得很,那麼這段婚姻問題出在哪?

一對夫妻,三年婚姻,一千多個日子,見面的次數少得可憐。

不夸張,一直以來都是他遠遠地走在前面,今天在非洲,半個月後已經遠在衣索匹亞,電子郵件還沒到他又起程往另外一個不知名的城市了。

另外,他還有開不完的醫學會議,忙不完的演講,眾多的邀約,回到家還有文獻資料要看。

這醫生娘的頭餃她扛得很心虛,那些專業她都幫不上忙,不管她多麼的努力也跟不上他的腳步。

他生性自由,是像雲一樣的男人、至于她,是種在土里甘于平淡的植物,老是要天上的雲彎下腰來遷就無知的小草,還撐了三年,終究是厭煩了吧。這些年她是釋懷了,唯一過不去的,憤怒的,只有一件事——那個男人連一點離婚的誠意都沒有,僅用一張紙便讓她毫無尊嚴的離開那個婚姻。

一張紙打發了她,被掃地出門,結束了三年的痴心愛戀。

她決定放棄這些毫無意義的過去,想太多只是壓榨自己的腦漿,一點建設性也沒有,她從椅背拿起背包。

「我去殯儀館送貨,要我買點什麼回來嗎?」

所謂的辦公室就她跟三個設計師,四個人的小鮑司加上樓下展示場的一個小妹,人數剛滿一只手掌。

說要去殯儀館沒有誰吃驚。

苞紙扎有關的行業可多著,喪葬業、殯儀館,拉遠一點的法醫、助念團、棺材店、醫生……听起來都冷冰冰的,入行才會發現這些都是人生的一部分,沒有什麼可怕的。

「心願姊,妳不覺得以我們的出貨量可以找個送貨小弟?老是妳在跑,客戶都把妳當小妹,太不專業了。」

「天堂」首席設計師小P正把一只馬爾濟斯放進一座狗屋里,不管是狗還是狗屋都活靈活現。

這年頭有流浪狗那種悲慘的狗,也有吃香喝辣魂往天國後還有主人替牠蓋房子找伴的好命狗。

「等這個月業績多上一個百分點我會考慮。」她也想多請個人,只是這樣一來,她要緊縮的部分會更多,過一陣子再看吧。

「那麼相親呢?」

「你要是我會去嗎?」

這些听壁角的,就知道不會放過她。

「兩個陌生男女,以結婚為前提的坐在一起互相結量對方斤兩條件,把對方當商品,要是淪落到必須相親才能找到對象,我寧可不要結婚。」

「這不就結了,婚姻路有走過一次就好,人生苦短,同樣的事情不用重復那麼多遍。」

「心願姊,妳說話好有哲理,小弟我對妳佩服得五體投地。」美女通常波大無腦,可是這個美女老板不一樣。「不過,妳這種美女拒絕走進婚姻大門,還真不知道是哪個男人的損失。」

圍繞在他們這美女店長身邊的男人不少,追求者更是多得不可思議,就是沒見過她跟誰來電。

「既然不知道就表示沒這個人,你們幾個把辦公室顧好,我走了。」

一個談不上規模,六個員工都不滿的袖珍公司,創業兩年,從最早草創的慘淡到現在稍微可看的業績,這幾年她的生活重心都在這。梁心願回頭看了不起眼的老舊房子。

雖然賺的是死人錢,但是心存敬意百無禁忌,她在婚姻里失去的成就感還有自信都是從這里檢拾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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