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呈韞,你知不知道你對向柔真的非常殘忍?當年她瞞著我,騙我說要去美國留學,結果確實一個人默默把小孩生出來!回來台灣之後,向柔絕口不提你的事,我也不敢過問,因為一問她就哭……」
向彤眼底閃著心痛的淚光,哽咽地說︰「你知道這些年來她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嗎?一個人當起單親媽媽,學習如何喂女乃;夜里心心發高燒,還得坐計程車送她去急診;一個人教心心走路、說話;隨著心心長大,還得面對她古靈精怪的問題,想辦法解釋為什麼別人家的小孩有爸爸,而她卻沒有!」
向彤的話,字字句句宛若熱針般刺煨進他的心口,教他痛苦不已。
他找不到話回應,全副思緒全是自己對向柔和心心的虧欠。因為當年的自私,不僅讓向柔受盡委屈,也讓自己錯過了心心的成長期。
那一年,他只看得見自己心口的慟,卻不敢正視向柔的感情,怕自己無力回應,所以選擇逃月兌。
「厲呈韞,對于當年我們兩個人的故事不能有個好的結局,我曾感到遺憾過。但我告訴自己,既然選擇踏入另一段婚姻關系,我就要勇敢面對它,不管是好是壞,都是我自己的選擇。而你呢?你有誠實面對自己的感情嗎?」向彤放柔語氣,定定地注視他。
向彤的一席話,點醒了厲呈韞。
他曾經正視過自己對向柔的感情嗎?
他真的對向柔無動于衷,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如果真的沒有感覺,為何這麼多年過去,他一直忘不了向柔?忘不了她對他的好,忘不了她無限的包容,忘不了她懇求時落下的淚水……
也許,愧疚也是愛的一種。
「其實你比誰都明白,向柔這些年來等待的是什麼?她心中的想望是什麼?」她意有所指地說。
鈴——
桌上的手機突然發出一串突兀的聲響。
厲呈韞瞥了來電顯示一眼,頷首道︰「對不起,我接個電話。」他按下通話鍵,低聲和對方溝通著。
向彤捧起咖啡輕啜幾口,留意到他大概是在和公司方面的人通話,因為對答中有許多專業術語。
幾分鐘後,他結束通話。
「向彤,謝謝你願意來見我,但公司研發室那邊突然有些緊急狀況要我過去處理,我必須先走一步。」厲呈韞說。
「嗯。」向彤體諒地點點頭。
「也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事,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厲呈韞眼底盈滿感激。雖然向彤沒有直接說明心心的身世,但方才的一席話,已經暗示得夠清楚了。
向柔等的無非就是他的愛。
六年前如此,現在亦是相同。
「我希望你不要再傷害向柔第二次。」向彤提醒道。
「我知道。」厲呈韞允諾。
向彤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輕嘆一口氣。但願這一次,他和向柔的故事能有個完美的句點。
她能做的就這麼多了,至于六年的空白與委屈該如何填補,真的只能看厲呈韞的真心與誠意了……
第5章(1)
厲呈韞在接到秘書的電話後,匆匆與紀向彤結束談話,返回公司協助研發部的同仁做最後的系統測試,直到晚上八點多才返回飯店漱洗休息。
在尚未找到合適的住所前,他暫時先住在市區中心的商務飯店內,雖然有專門的房務人員打掃房間,處理生活上的瑣碎細節,但卻少了一份歸屬感。
漱洗完畢後,他換上干淨的休閑衣褲,抓起放置在沙發上的外套,拾著計程車來到向柔居住的公寓。
他按了幾次門鈴都沒開門,于是轉身走到對面的馬路,抬頭往上瞧。
客廳的窗台上亮著一盞暈黃的燈光,但房間的地方卻是暗著的,好像沒有人在家。
他在騎樓下來回地踱步,壓抑不住內心激動的情緒。
如果那一天,他沒在「茉莉會館」遇見心心,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會發現向柔的心中竟藏了一個這麼大的秘密?
心心,是他和向柔的女兒。
是他的精子與她的卵子,結合孕育出的小生命。
是他們愛情的結晶。
僅管他們相愛的時間太過短暫,但心心的存在,讓兩人模糊的愛情輪廓又再度清晰了起來。
他焦急地盼望著,挨不到天明,想在此刻就見到她們……
每個星期六的晚上,紀向彤總會帶著家人和妹妹一起聚餐,今晚依然不例外。
用完餐後,由韓克仰開著車,送她們回到北投的住處。
在回程的路上,兩個小家伙已經在後座睡著了,向彤由副駕駛座走下來,替妹妹打開後座的車門。
向柔抱著熟睡的心心,走出車廂。
「克仰,我陪向柔上樓。」向彤彎下腰湊近車窗,對著坐在駕駛座的男人說道。
「好。」韓克仰握著方向盤,點頭示意。
向彤接過向柔遞來的鑰匙,主動替她打開公寓的鐵門,兩姐妹一起搭著電梯上樓。
借著光潔的鏡面,向彤凝看著妹妹抱著心心那溫柔堅定的模樣,心里萬分不舍。
那雙瑩亮的眼楮,究竟在暗夜里偷偷流過多少眼淚呢?
她倔強地不肯透露對厲呈韞的思念,但始終保持單身,拒絕任何異性的追求和約會,這就已經泄漏了她對那份感情的執著……
跨出電梯後,向彤主動替她打開公寓的門。
「姐,你快點下去吧,姐夫和小威還在車上等你。」向柔摟著心心,細心地叮嚀著。
「向柔,那個……」向彤深深地瞅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麼了?」向柔注意到趴臥懷里的心心動了一下,旋即輕撫她的背心。
「沒事,很晚了,早點休息。」向彤猶豫該不該告訴妹妹,厲呈韞問過心心的事,但後來還是決定不說,留給他們兩個人自行解決。
向彤湊過身,親了親心心的臉頰。
「晚安。」向柔輕聲說。
進屋後,她在玄關處月兌下高跟鞋,輕手輕腳地抱著心心到臥室,將她平放在床上,幫她蓋妥被子。
她坐在床沿,凝看著女兒酣睡的臉龐,模撫著那小小軟軟的手心,心底升起無限的愧責。
明知道女兒的內心有多麼渴望一個父親,有多想擁有一個完整的家,但她卻連最基本的幸福都給不起。
每次和姐姐一家人聚餐時,看到他們一家三口親昵溫馨的互動,說不羨慕是騙人的。
尤其今晚小威和心心又為了聖誕老公公一事吵了起來,更令她自責不已。
隨著心心的年紀增長,對父親的渴望越是強烈……
鈴~~
門外的電鈴聲中斷了她的思緒。
她起身走到玄關,透過門板上的貓眼往外瞧,卻看見厲呈韞站在門外。
他怎麼會來?她納悶地想著,但仍然打開門。
「有事嗎?」向柔和厲呈韞對上視線,秀氣的眉宇不自覺蹙了起來。
「我能進去嗎?」厲呈韞往前跨了一步,遂亮的黑眸直勾勾地望著她。
方才他站在對街的騎樓下,看見她抱著心心下車,直到向彤他們開車離去,他才前來按鈴。
「很晚了……」她頓了頓,說道︰「而且心心已經在睡覺了。」她猜想,他可能是來看心心的。
「我不是來找心心的,是來找你的。」厲呈韞不容她拒絕,伸手抵住門。
「你究竟還要瞞我多久?」厲呈韞劈頭問道。
這道低沉有力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她怔了怔,心跳漏了數拍,旋即轉過身,換上一副淡漠的表情。「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今天下午我約了向彤見面,她全告訴我了。」厲呈韞錮住她縴細的肩膀,遂亮的黑眸直勾勾地望著她,沉聲道︰「我是心心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