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養它?」傅學健幾乎是馬上哼聲一笑,那笑聲充滿鄙夷,讓人听了非常不舒服。
「我……我就是想養它,難道不行嗎?」
她的嗓音軟軟的、柔柔的,太沒有說服力,傅學健想,她應該是屬於那種永遠凶不起來,就算發脾氣,也會讓人誤以為她在撒嬌的女人吧!
「你拿什麼養它?」他一針見血地說。
自己窮得都不得了,還要照顧一個又老又病又壞心腸的女人,竟還想養只野貓?不禁地,傅學健搖頭訕笑。
「我……」一語被戳中了死穴,乃熙無話可應。「我今天有去找過你介紹的那個工作,那個趙經理人很好,他要我明天就去上班,我想,我已經有一份正常的工作了,要養小花,應該不會很難。」
「喔?」他擺出驚訝的表情,炯亮有神的眼直視著她,「可是听說要住宿舍的,不是嗎?你可想過,搞不好宿舍是不準養寵物的,那麼……你要把你的貓咪藏在哪兒?」
「這……」對喔,她怎會從沒想到這點?
乃熙非常懊惱、沮喪地低垂著眼,看著腳邊專心吃著食物的小花,嘴里喃喃了幾句,忽地抬起臉來瞪著博學健。
「有時候我覺得你人很好。」像那天他趕走了野狗,救了她和小花時,「有時候我卻覺得你很殘酷!」像現在,太實際了,實際的讓人覺得他沒有心,非常冷血。
這段時間來,傅學健還是首度發覺,她居然會批評人!
「這世界本來就是殘酷的,不是嗎?」勾勾嘴角,他輕輕笑著說。
看著他唇邊的笑,乃熙仍是無話可應。
雖然她心里想大聲說,這世界也有溫暖,不是你說的那樣;然而,她不能,因為內心深處的她,知道他說得一點也沒錯。
瞧著她活像吞了顆雞蛋,被卡在喉間,吐不出半點聲音來的表情,傅學健在心中咒罵了自己一頓。
他是時間太多嗎?若是,也該和周秦群在汽車旅館來場銷魂游戲,而不是和她在這里討論無聊的話題。
「走吧,現在,我這個殘酷的人要帶你去看宿舍了。」他想起今晚來的目的。
「耶?」乃熙漂亮的美眸重新與他對上。
「老趙拜托我的。」從西服口袋中掏出鑰匙,他套在指尖上甩了甩。
老趙?要是讓趙經理听到他這麼叫他,肯定會嚇得皮皮挫。
「喔。」乃熙總算會意過來,匆匆由秋千上站起。「那……走吧,」
暗學健的目光還落在趴伏在地上吃著食物的小花貓身上,「你不帶著它嗎?」
「咦?」
「不帶著,怎麼知道宿舍能不能養貓?」他說著,從秋千上站起,大步走了出去。
乃熙愣了數秒,等到意會他的話,才高興地綻開笑容,彎身抱起花貓。
「小花,傅先生是個好人喔,我們先跟他一起去看宿舍吧,也許他會幫我們跟趙經理求情,那麼我就可以在宿舍里養你也說不定喔!」
第5章
扁線很昏暗,昏暗得有點沒道理。
走出樓梯間,來到公寓的門前,傅學健拿出鑰匙開門,推開門後上,一股濃濃的霉味撲鼻而來,讓他蹙起眉來。
這是什麼房子呀?
雖然沒有像康乃熙目前住的屋子一樣頹圯老舊,但也真如周秦群所沿,是一間不容易月兌手的滯銷屋。
不禁地,他在心里咒了聲。
「你進來看看,老趙告訴我,會請人來趕工整理,家具會買現成的,至於牆面的油漆之類的,一天之內就能弄好。」
切,那個趙大胖子肯定很久沒讓人修理了,才會連這樣舊得有點發霉的屋子,都敢向周秦群買下。
來到客廳一邊的牆面,他往上一看,牆與天花板的交接處有朵綠花,長著微微的毛,一路往下延伸,大約有一公尺長。
他想吼叫,想罵人了。
「我覺得還不錯,已經可以想像油漆好之後,會是個很漂亮的房子了。」乃熙抱著貓,一直跟在他的身後。
她一點也不在乎那一點點的霉跡,只覺得屋子很寬,有客廳、有廚房、有臥室、有浴室和陽台,這樣……會不會太奢侈了些?
「你有听趙經理提過嗎?這是我們公司新買的宿舍吧?」她目光忍不住被幾步外的陽台給吸引,轉過身去。
「是。」發覺她走向陽台,傅學健也跟著轉身,暫且將牆上那一大朵像綠花一樣的霉跡拋到腦後,跟著她的腳步,「老趙告訴我,他公司的宿舍不夠,最近剛買了這屋子,就在公司後頭,距離不遠。」
他想,這大概是唯一合乎他要求的一點吧!
想來就讓人惱怒。
抬起腳來,他踹踹通往屋外的落地大窗。
乃熙完全沒注意他的表情和反應,雙腳踏上陽台,「好棒喔,有陽台。」
要不是考慮到懷里抱著小花貓,她會想張開雙臂夸張的擁抱夜風。
「一般屋子不都有?」傅學健的眉心稍微舒展,討厭的霉味終於不再緊緊跟隨,閉起眼來,他深吸一口氣,才發覺如她言,這夜風還真舒爽,甚至帶了抹淡淡的香甜。
「我知道,但是……」但是她住的屋子就沒有!
乃熙突然打住了話,也聞到了那抹夜風帶來的香味。
「是黃梔花!」她張開眼來,笑了。
「什麼?」擺蕩的思緒一下子拉回,他倏瞠開雙眼,側過臉來凝望她。
「我說那風中的香味是黃梔花香。」說著,乃熙臉上笑容嬌綻。
那是一段小時候的回憶。
在她的父母尚未過世前,他們所居住的地方,庭院中就種著幾株黃梔,在初夏的夜晚,黃梔會開出白色的花,香味隨著夜風飄蕩,可以傳很遠,但花期卻很短,花謝後會變黃。
母親老喜歡笑著說,黃梔像女人,初綻時和盛放時很香,一旦時間過了,就人老珠黃。
「你怎麼知道?」看不出來,這小女人還懂一些事。
「小時候我住的地方有種。」乃熙的眼里發亮,亮光遠勝天上星子,但隨著自己發覺情緒過於雀躍,她黑瞳中的光亮驟失,很快閉嘴。
「喔?小時候?」他一眼就看出她劇烈起伏的情緒。「要不要聊聊你的童年?」
「童年……」乃熙喃念著這兩個字,似在咀嚼,「每個人的童年不都大同小異嗎?沒什麼好談的。對了,我們能去看看臥房嗎?」
「當然可以。」傅學健無心探人隱私,只是心里有個聲音不斷地冒上來,越來越大,越來越大……他竟然想知道關於她的事?
不過,他一遍遍地告訴自己,會想了解她,純粹是出於好奇。
「往這邊走吧!」他越過她,先走進屋子里去。
「你跑哪去了?撥了一個晚上你的手機,居然都是轉語音信箱?」
暗學健才回到飯店住處,就看到傅學佾雙手抱胸,態度慵懶地背靠在走道牆壁上等他。
「你怎麼有空來?」瞧了他一眼,傅學健先踱過去開門。
暗學佾緊跟著他,一同進到房里,「是老三讓我來看看你,他說上一回你老喊著要去看那個女人。還有,最近這半年來,你把新加坡和泰國那邊的工作全部移回到台灣來,所以我來看看你是想玩些什麼,還是真的太在乎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指的是他們的母親。
「那個女人?」傅學健只挑出了他整段話中的重點,「你跟老三……真的都沒興趣去見她嗎?」
暗家有五個兄弟,老大、老二同母,傅學健和傅學佾還有他們口中的老三,則是同一個母親。
不過,這個母親卻在他們三人還小時,就拋棄了他們,和情人私奔。
最可惡的,是她私奔的那一夜,傅學健正躺在床上,高燒至四十度不退,嘴里喃喃喊著她,希望她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