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以後再討論,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先走。」方慶至起身,穿上西裝外套,看著一旁的椅子,隨口說著,「你下次來時,記得坐在這張鯊魚嘴上。」
「咦?」
「夕夏,那里才是你的老位置。」吳欣寧好心提醒著。
嗄?原來她這麼大牌,老位置竟然就在他身邊?
「目前的狀況看來,還是和之前的檢查結果一樣。」2
來到醫院,做完了CT和MRI,醫生指著電腦上頭的攝影畫面解釋著。「如果許小姐沒有出現太大的狀況,那就代表著她正穩定恢復中。」
「可是她說頭痛。」方慶至說著,精準地指出她頭痛的部位。
許夕夏突然發現這家伙真的非常注意她,就算她想瞞,大概也瞞不過。
「這里啊……」醫生按著滑鼠,許多張核磁共振攝影畫面不斷跳出。「就資料和畫面看來,那應該是屬于頭部受到撞擊之後的短暫性頭痛。」
「可是這里好像有陰影。」他指著畫面上極小的一點黑影。
許夕夏頭上突然出現三條線,懷疑這家伙根本是在挑戰醫生權威。
「放心,她顳葉上的小點黑影是上次車禍造成的淤血,這種淤血會隨著時間被大腦吸收,不用太擔心。」
「是嗎?可是她昨晚頭痛得不尋常,是突然非常的痛,過了大約十分鐘,她才說頭痛慢慢解除。」
許夕夏這下子不只是頭上三條線,她甚至還可以听見烏鴉飛過的聲音。
那是她隨口說的,可不可以不要那麼認真?事實上,她頭痛只有一瞬間,下一秒就不痛了,會胡扯痛那麼久,純粹只是為了避開他極有可能再獻上的親吻,可眼前要她怎麼跟醫生說出實情?
「許小姐,除了頭痛之外,你還有什麼不舒服狀況嗎?」醫生轉而問她,臉上有著慈祥的笑容。
「沒有啦醫生,其實是他大驚小敝,根本就沒怎樣,只是稍微頭痛而已。」她趕忙解釋,很想立刻拉著他離開門診室。
「可是你頭痛時臉色很不好,而且身體也微微發抖,我覺得……」
那是因為你親我!許夕夏羞惱地瞪著他,轉而詢問道︰「醫生,那我還要繼續吃藥嗎?」
「我再幫你開一星期的藥,要是有什麼狀況,你再回診,然後三個月後記得要再做一次追蹤檢查。」
「她需不需要再做其他檢查,好比是腦血管攝影或者是EEG?」
對他再三詢問的舉動,許夕夏都自覺不好意思了,趕緊謝過醫生,拿了藥單,拉著他就走。
領完藥,才剛走出醫院大門,她不禁沒好氣地說︰「你干麼一直問,好像你很不相信醫生似的。」
「因為我覺得有問題。」
「哪有什麼問題?」她翻了翻白眼。「你又不是醫生,居然還跟醫生請求要做什麼腦血管攝影和EEG……真是夠了你。」
問那麼多,好似對醫生沒信任感,感覺很差耶。
「我不是醫生,但我是和你最親近的人,我當然會比醫生敏銳,認定你根本就有問題。」
許夕夏橫眼瞪去。「你到底是覺得我哪里有問題?」誰跟他最親近啊!
「如果沒有問題,你會想把我推給其他人?」
她怔住。
他的眸色銳利如刃,剖開她初萌的壞點子,將她的打算看得一清二楚,教她登時說不出半句話來反駁。
「……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好一會,她才擠出一句話,硬著頭皮裝傻。
表呀,他怎知道她在想什麼?她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听不懂的話需要想這麼久才反應?」他哼了聲拋下一句,不再說話,和她走了一大段路到停車場,等她坐進車內時,才似笑非笑道︰「許夕夏,我認識你十一年了,你任何一個表情底下藏了什麼心眼,我要是看不出來,我就跟你姓。」
第2章(2)
像是故意跟他杠上,她偏說︰「你就等著跟我姓,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真的不懂?」他發動車子,將車子緩緩駛出停車場。「最好是這樣,否則你讓我發現事情走向如我想象……許夕夏,我保證你一定會為此付出代價。」
看著他再認真不過的表情,她微微感受到危機,卻嘴硬得要命。「什麼代價?拜托,你現在是在恐嚇我嗎?」
「不,我只是在警告你,不要一直探我的底線,因為你絕不會想看到我發火的樣子。」車子滑出大馬路,在號志燈前緩緩停下,自擋風玻璃灑落的流麗日光,勾勒出他森冷斂笑的臉。
那張臉,淡漠卻透著痛。
「……沒事干麼發火,又沒什麼。」她咕噥著。
這家伙的臉,笑與不笑差得還真不少。
「你確定就好。」他喃著,伸手輕觸她的頭。「頭還痛嗎?」
「不痛。」她垂著眼,那撫在發上的手,力道溫柔得像是春天的細雨,緩緩落在她敏感的耳蝸上,輕指著她戴耳環的耳垂,他指尖的熱度燙得她心底發顫,整個人莫名緊張著。
這種屬于情人間的親密舉措,讓她很不知所措、想抗拒,但一抬眼,對上的是他藏著擔憂、裹著悲傷的眼。
這是她最常在他眼里看見的情緒,就算他藏得再深再好,她還是會發現。
在她面前,他很不快樂,非常不快樂。
既然不快樂,為什麼還要待在她的身邊?他明明值得更好的人,不是嗎?就像是欣寧,可以在工作上給予他不需要言語便意會的默契和幫助,兩人外表又登對極了……比她強上太多,她什麼都幫不了他,失去記憶的自己甚至只會讓他痛苦。
不快樂、很痛苦,為什麼還要在一起?
後頭喇叭聲響起,她瞧見號志變色,趕忙道︰「綠燈了。」
「不痛就好。」他啞聲喃著,放開了手。
沒了和他抬杠的心情,許夕夏一路上都看,向車窗外,只想著到底要怎麼把他們湊在一塊。
方慶至說到做到,說要旅行,立刻著手。
等到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目的地時,許夕夏才發現,這家伙是個可怕的智慧犯,因為他早在一個月前就訂好了房間。
一下車,迎面而來的是教人為之一顫的涼風。
早上八點出發,來到這里時,已是下午時分,漫天煙感像是將整座山頭籠罩住一般,放眼所及皆是青翠綠林,教她忍不住看傻了眼。
她來過這里!
她是如此肯定,而且她一定很喜歡這里!
這感覺,就如同她把一切都忘了,但始終沒忘了自己最愛的繪畫,是同等的熱愛,足以喚醒她體內殘留的記憶。
「跟你說過多少次,一定要帶厚外套,結果你還是給我穿短袖!」
耳邊道現的是方慶至微惱時特有的低啞嗓音,想也沒想的,她說︰「反正你會幫我帶。」話出口的瞬間,還來不及驚訝自己為何會這麼說時,厚外套已經往她的肩頭一蓋,而那按在她肩上的大手像是微顫著。
見鬼了,她剛剛說了什麼?
那話就像未經大腦,像是一種反射,不經思索就月兌口而出,而在同一瞬間,他幫她蓋上了外套……這麼一氣呵成的動作,仿佛他倆早已演練過幾百次。
「慶至,我先去Checkin。」開另一輛車子的張有信把車停妥後,大嗓門地喊著。
許夕夏感覺肩上的大手微放松,然後听見方慶至說︰「好。」
「學姊。」
忽地蘇幼嘉的軟女敕女敕嗓音傳來,讓她慶幸邀一大票人來是對的決定。
「幼嘉。」她回頭揮著手。
听說幼嘉是她高中的學妹,也是她大學的同系學妹,現在正在一家室內設計當助理,學習應用更廣的視覺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