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娘子 第3頁

「他如此有錢有勢,為何不雇個護衛在身邊?」她問。

「他嫌護衛礙手礙腳。」

「時局不安,他隨身帶著那麼多銀兩,不出事才怪。」莽撞若此,還保得住一條小命,算是不幸中大幸了。

「他沒那麼傻,如今身上的銀兩都是他後來讓人去銀莊里提來的。」

「你何時變得這麼古道熱腸,還把人接回家里安養?」李若水好奇地問道。

夏大夫朝她招招手,要她附耳過去。「我收了他一百兩。」

「不愧是夏大夫!」李若水朝他豎起大拇指,哈哈大笑出聲。

「你們兩個家伙在外頭嘀咕些什麼?你人既來了,還不快點滾進來!被砍了十幾刀的人是我,不是那個愛財如命的夏大夫。」門內怒吼愈咆哮愈大聲,最後還傳來一聲重物砸門聲音。

「看來他又砸壞東西了。」夏大夫說道。

「我進去收拾。」

「順便幫他把那頭亂發扎整齊一點,省得夜里嚇著人。」夏大夫說道。

「是。」

李若水轉身入屋後,先將紙包往旁邊一擱,故意連看都不看耶律烈一眼,徑自拿起掃帚拾起一地碎片。

最好把他氣到再拿出銀子砸人!

「怎麼這麼晚才來!拿了銀兩不辦事,就是你們南方人做事態度嗎?」耶律烈正箕踞于榻上,一見著她嘴巴便不停地說話。

「我可以把銀子還你。」李若水不冷不熱地說道。

耶律烈被這招打亂棋,他瞪大眼,濃眉一皺,嘴巴合不攏卻也說不出話。

「銀子我多得是!你如果服侍本大爺爽快,給你一錠小元寶都沒問題!」他決定加碼。

一錠小元寶十兩錢,是她為人夫子一季所得。李若水為他的出手大方而一驚,卻仍不動聲色地說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只拿我應得的銀兩。」

「我想給你多少,那便是你當拿的。你不殺不搶,哪來的有道無道?」耶律烈不以為然地說道。

李若水置帚于一旁,但瞧他滿頭亂發,怒目圓睜,活像頭張牙舞爪獅子的模樣,又覺得好笑了起來。

「南方有名望之人都避談銀兩,以免顯得財大氣粗,落人恥笑。」她話中有話。

「哈!南方人明明視財如命,干麼不承認?若有人想當面譏諷我銀兩太多,我非常樂意被嘲笑。那些錢都是我雙手掙來的,他們掙得到嗎?」耶律烈故意拿出錢袋甩得銀子叮當響,還順便把一迭銀票也拿出來亮了幾下。

李若水圓睜著眼,看著他那張志得意滿的慓悍臉龐。這麼財大氣粗的土財主,她倒是頭一回見到。

她咬著唇快步站到他身後,省得又笑出聲來。

「這石烙餅給你吃,我幫你束發。」她扶他坐起身,將紙包遞到他手邊後,便從荷包里拿出一把黑檀發梳。

「石烙餅!」耶律烈迫不及待地打開紙袋,表情像是里頭裝了金山銀山一般。

李若水看他驚喜莫名神情,也跟著開心了。

握住他一把豐厚黑發,她被那黑發厚度一驚。相學里說發厚者性剛硬,這話套在這人身上倒是不假。

她落下檀木梳,輕輕梳攏他的發。

耶律烈咬著脆滋滋石烙餅,感覺被她指尖輕柔地梳過的頭皮,全都酥軟于她指間。

一道火焰隨著她的氣味鑽入他體內,他濃眉一皺,恁是不快了起來。

多少鶯聲燕語、軟玉溫香他全不為所動,怎麼如今卻對一張麻子臉感興趣起來,莫非他遠離過久?

石烙餅全進了肚月復後,耶律烈才咽了口口水,一杯熱茶便被送到他手邊。

耶律烈接過熱茶一飲而盡,黑眸死盯著她。

李若水原就是什麼也不怕,他這一眼瞥來,她也就毫不退縮地回望著他。

被她一瞧,他只覺胸口有些情緒正翻攪著。

他板起臉,濃眉深皺沉思著。

這女人甚至稱不上賞心悅目,但卻讓他感覺自在——這事比登天還難。

他富可敵國,想要什麼東西不可得,偏偏身邊就是少了這麼一個不卑不亢的貼心人在身邊。

他決定了——他要留她在身邊。

李若水被他專注眼神弄得莫名其妙,只當他又想找她斗嘴。她于是一側身,取走他手邊空杯,笑咪咪地換上苦藥一杯。

他瞪她一眼,卻是一聲不吭地把藥全都吞下肚。

她則悄悄在他枕間又放了顆竹葉糖飴。

「你臉上那麻子怎麼不叫老夏幫你治一治?銀兩不夠,我幫你出。」他把藥杯一放,目光又轉回她臉上。

「我都不在意了,你怎麼比我還掛心?」

「我生意做習慣了,看到好貨色沒被整治好,心里不舒服。」耶律烈繼續死盯著她,大掌還若有所思地撫著長滿胡渣的下顎。

「這不關你的事。」李若水雙手插腰,不客氣地說道。

這人是目光有問題吧?她畫了粗眉、點了麻子,竟還對她感興趣?

「整日要面對你的人是我,我瞧著礙眼,不成嗎?」耶律烈目光停留在她雪白前額及一對盈水瞳眸上,一時間竟看痴了,完全無法移開目光。

「那你就別瞧。」她耳根子倏地辣紅,飛快地轉身。

耶律烈拉住她手腕,不許人離開。

「我整天都躺在這榻上,連只會叫的狗都看不到半只,我不瞧你,難道去瞧那個夏老頭嗎……」他舉起手臂揮舞,臉色卻突然一白,高壯身軀瑟縮了下。

「扯動傷口了吧。」李若水連忙上前扶住他臂膀,揪起眉頭。

耶律烈感覺她柔馨身子偎在身側,他心中大樂,臉上神色卻是益發痛苦。

「你乖乖躺好,傷口快點好轉,便能四處行走。我帶了些書給你,你喝完藥後便拿給你。」她盯著他胸前怵目驚心的傷痕,生怕他的傷處又裂開。

如此一來,她豈不是還得繼續照顧他好幾日?

「總算有人知道我無聊到快長蛆了,你待會兒讀給我听。」他命令道,臉上表情卻很滿意。

「這不在我的職責內。」

「我給銀子總成吧!二兩碎銀夠了嗎?」耶律烈轉身又掏出錢袋。

「你怎麼事事都想用銀子解決?金山銀山也有用盡之時。」李若水露出貝齒輕笑出聲,卻沒把他硬塞到手里的銀子往外推。

他被她唇邊那抹盈盈笑意給震懾住,反掌握住她的手便不肯放。

李若水拚命想抽回手,誰知他手臂力道極大,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迫貼近他的身軀,近到他的氣息拂動她的發絲。

好大的狗膽!

她飛快伸出皓腕啪地一聲打在他胸前,滿意地听見他痛哼一聲。

「我若不動你,你便念書給我听?」他舉高雙手,從善如流地背在身後。

「不論我是否念書給你听,你都不能踫我。」她板起臉,擺出女夫子嚴肅姿態。

「所以?」他饒富興趣地和她談判著。

「若你有法子能告訴我,如何在這個城經營小生意月兌離貧困,我便念書給你听。」若她有本事做些小生意,便能一直陪在爹娘身邊。

「你以為月兌窮離困是一時半刻能達成之事?」他冷嗤一聲,想起以前所受千百般苦。

李若水眨了眨眼,瞬間換上一張真誠笑臉。他若是能提供賺錢秘訣,她阿諛諂媚些又何妨?

「我相信你定能助我成功。」她笑、她笑、她用力地笑。

耶律烈望著她,不期然地想起母親臨終前望著他的信任眼神——他以為母親是唯一不論他貧或富都相信他的人。

而李若水則是第二人。

他決定了!待他病愈之後,他要給她一大筆銀子,說服她與他一同回到「北夷城」,任何長相如她的女子都該感激他的慷慨以待才是。

「哈哈哈——」耶律烈忽然仰頭大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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