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娘子 第9頁

接著她被罩入一塊黑布里,被人扛在肩上跑了一會兒後,又被扔進一輛馬車里。

駕車之人瘋狂地揮甩馬鞭,快馬躂躂聲及車輪軋軋聲在夜里清亮地響起。

馬車很快地馳得遠了,只余下車輪回聲在秋風里孤魂似地哀叫著,嗚嗚嗚嗚嗚

第4章

秋風一吹,十月的西北土地已敷上一層冷意。

北夷城土地干旱,此時田里已是稻苗不生、百姓咬牙苦撐之日。虧得北夷城里采礦之事不需停,休耕之農,亦有本事掙錢養家。

只是,耶律烈自挖礦的第一日起,便深知礦石總有挖空之虞,于是打從礦石開始有了豐厚營收之後,他便積極收攬一流工匠,用最佳待遇讓他們至北夷城成家立業,好讓北夷城除了礦事之外,亦能有其他收益。

今年「北夷窯」燒出的第一批白瓷,品質乃是歷年之最,已有商家出了高價要收購。「北夷」銀作坊里所制的馬具,也因為雕工精細,而造成南方貴族重金采購風潮。

這一年年末,除了耶律烈臉上毫無喜色之外,北夷城一切都很好。

耶律府里的人都知情,打從城主上個月自南方回來之後,便是日日板著臉,稍微一個不順他意,他就會摔物砸東西,脾氣大到一丁點雜事都能讓他暴跳如雷。任何人走過他身邊,沒有不提心吊瞻的。

此時,耶律烈甫用完晚膳,正箕踞于長榻與田管事談話,長發系成幾束發辮垂于身後,一襲青綠絲繡長袍益發襯得他厚胸虎臂、氣宇不凡。

「最後一張請帖,是成駝大人邀請您參加今日夜宴。」田管事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的臉色。

「成駝那晚宴還能怎麼著,不就是女人和酒?」成駝是大漠游牧貴族,自小盎貴多金,不料這幾年商旅買賣不甚順手,不但不思振作,反倒更加縱情酒色,他向來不屑與這種人為伍。

「我讓人回絕他。」田管事說道。

「等等。」耶律烈仰頭看著窗外月牙,胸口卻不期然地一疼。

「我去!看看究竟有沒有一醉解千愁這回事,看看女人究竟能如何銷蝕男人心志,讓人忘憂!」

耶律烈轉身戴上氈帽、披上一襲黑裘走出房間,快步行至馬廄。

「備馬!」他粗聲命令道。

僕役急忙替馬掛上全銀鎏金馬具。燭火映耀于馬具之上,閃爍著灼灼光芒,更顯得作工細致、光彩奪目。

耶律烈不喜奢華,然他騎馬時所戴的馬具,往往會造成熱銷。是故,他才願意如此費事讓人替馬套上籠頭、座秋……

耶律烈腳掌一踏鐙,整個人便旋身跨上高大黑駒。

寒風刺痛臉頰,他拿起皮壺,喝了一大口三勒漿,讓芳辛酒味嗆過唇鼻之間。

都過了三十余日,怎麼李若水卻還是連個人影都找不到?

那一晚,他才開口跟朱信要人,李若水隔天便宣告失蹤,這事未免巧合過頭了。

他當時大怒,威脅要一狀告上還等著他捐軍餉的皇帝那里。朱信這才驚慌地盤查了所有僕役,發現李若水與朱芙蓉的爭執,並得到她隔天便要返家的訊息。

他不信李若水會趁夜離開,但她住的屋內並沒有任何衣物,看來的確像是不告而別。他于是轉而找到夏大夫那里詢問,卻被夏大夫反問李若水的去處。

耶律烈停下腳步,瞪著天上月亮,頸間青筋隱隱跳動著。

李若水確實平白消失了!但她沒道理為了躲他,連家人都不聞不問。他留了一百兩銀子,讓夏大夫安頓她府里,並開始在人口販市里尋覓李若水身影。只是,天下何其之大,他尋覓了那麼久,卻依然尋找不到她的蹤影。

「駕……」耶律烈鞭策著身下馬匹,感覺寒風刺骨,卻絲毫不曾緩下速度。像她那種姿色的姑娘,他隨手一指都有滿坑滿谷。就算他真的腦袋壞了,喜歡上麻子臉,世上麻子長得比她還多的,難道便沒有嗎?

況且,她那個性也不柔順,他先前溫存過的姑娘家哪個不是小白羔羊似地,躺在炕上任由他為所欲為。耶律烈腦中出現李若水那雙老愛瞪著他的澄澈雙眸,他胸口一擰,痛苦地伏首于馬上,什麼也無法想,只希望她平安無事。

他這人天性固執,許過的諾、想做的事、想要的人,若不得到絕不罷手!

耶律烈的高壯馬駒在一處巨大蒙古包前,緩緩停了下來。一排女子正穿著紅色長裙,手捧朱紅蠟燭,跪在蒙古包門口前。

「耶律城主,真是稀客啊!」成駝一看貴客臨門,立刻起身熱烈歡迎。

「你還有本事擺這種排場?你上一批買賣不是全被沙暴給吹光了嗎?」耶律烈狂風般走過婢女身邊,連正眼都沒瞧上一眼。

「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派人請你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生意能讓小弟也沾點光?」成駝諂媚地跟在他身後說道。

「跪下來求我啊!」耶律烈不客氣地往披著獸皮大氅的交椅上坐下。

成駝臉色一變,卻仍強擠出笑容說道︰「你愛說笑。咱們大漠男人的交心,便是互相幫助。小弟雖不才,也許哪天你也會有求我幫忙之時。」

「你說的是天下紅雨之時吧!」耶律烈冷笑出聲,大掌一揮,讓人送上酒盞。「不過,如果你今天招待得我心情大好,要談生意也不是不能。」

成駝一听,馬上使眼色讓兩名身著薄紗的誘人女子開始舞動,並讓下頭人快快送上好酒好菜。

耶律烈拿過酒,斜倚在一旁,望著眼前女子蛇般妖嬈身段。

一名女子舞動至他面前,系苦鈐鐺的玉足不時地拂動他的大腿,妖嬈杏眸勾人地睨著他,酥胸半露地在旋舞之間不時觸近他身側。

「唉唷……」女子嬌嘀一聲,腿兒突然絆了一下,整個人便跌到耶律烈的腿

「爺……」女子抱住他的大腿,舌尖在唇間誘惑地滑動著。

耶律烈冷冷睨她一眼,大掌不客氣地將她推到一旁。

「等你腰細一點時,或者我會考慮。」耶律烈拿起酒,懶得再多瞧一眼。

此女向來以縴腰著稱,一听此言,氣得臉色直發白,轉身就離開。

成駝臉色一僵,馬上朝旁人便了個眼色。

「上菜嘍!」

菜香撲鼻而來,一排婢女魚貫地端上菜肴。

耶律烈只瞧菜不看人,抓起東西就往嘴里塞,抬頭大口喝酒之時,卻在一名掛著腳鐐,行動緩慢的婢女身上停下視線。

這個婢女正低著頭,骨瘦如柴的腿間還掛著一圈碗粗的鐵鏈,以致行動緩慢無比,每走一步都像比,每走一步都像背負一輩子業障。

耶律烈濃眉一皺,往婢女臉上瞥去。

兩道粗眉、一張憔悴麻子臉,還有瘦到只剩一張面皮的憔悴臉龐。

耶律烈的胸口驟痛,粗壯手臂顫抖著,恨不得大吼一聲後便出手擄人。

「你這邊是大牢嗎?奴婢還上什麼鎖鏈!你是還嫌她們不夠笨手笨腳嗎?」耶律烈咆哮著,故意把酒盞往地上一摔,以掩飾心頭激動。

是耶律烈!

李若水一听見他的聲音,身子旋即一僵,手上所端羹湯便隨之劇烈地抖動著。她慌亂地揚眸,迎上他一對沒有溫度的黑眸。

「這丑婢逃走過兩回,鞭子打也不听,銬她個十天半個月,看她還敢不敢放肆。」成駝得意洋洋地說道。

「那也甭叫她出來礙眼,那一臉麻子瞧了礙眼。」耶律烈粗聲說道。

他已經全然忘了她嗎?李若水步履蹣跚地彎身要擱下熱湯,無奈雙手一抖,熱湯全灑出來。

「造反了嗎?」成駝一鞭子便朝她的臉面揮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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