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筍子好吃又好記啊〕杜少君探著自己的頭,嘟起了小嘴。
「你平常吃起東西跟豬差不多,我從沒念過你什麼,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必須把書讀好;書讀好了,以後找不到人嫁時,至少還可以扮成男人當個教書先生混飯吃。你卻老把文人當成食物,這樣書怎麼讀得好!」杜雲鵬唉聲嘆氣地嘮叨了半天。
「你怎麼這麼羅嗦!楚姑娘,你不覺得我爹好像隔壁村的三姑六婆嗎?」杜少君故意朝楚冰大聲問道。
「我是愛之深、責之切。」杜雲鵬的耳朵微紅,大受刺激之下,聲音更加宏亮︰「你這丫頭居然敢嫌我羅嗦,也不想我父代母職,含辛茹苦,嗚……」
包糟糕的是——他好不容易踫到一個讓他有感覺的女人,而這丫頭居然當著楚冰的面給他難看!
「筍子、荀子那兩個字看起來都差不多嘛。」杜少君搗住耳朵,對他扮鬼臉。
「我想吃筍子。」一直沒開口的楚冰,突然發話。
呃……
杜雲鵬與女兒對看了一眼,很有默契地嘆了口氣。
盟主寶座讓給楚冰!她才是一開口就震驚全場的人。
「連吃三天筍子—吃不膩啊?」杜雲鵬望著她細弱的背影,一開口便覺得自己的聲音太過溫柔。
他低頭輕咳了兩聲,除了他自以為是的掩飾成功外,其他兩個女子全都當他是被口水噎到了。
「爹挖那些筍,挖到手都腫了。」杜少君倒是挺為爹抱不平。冬筍原就難求。
「那你就少吃幾口啊,你吃的那些份量至少可以讓她多撐個幾天〕杜雲鵬戮了下女兒的小肚肚。
「我是你女兒,吃你的、用你的,天經地義啊。不過話說回來,你抱著楚姑娘睡了好幾天,人家只要你挖些筍子來負責,已經算很便宜你了。」杜少君嘻皮笑瞼地說道——自從楚冰幫自己綁了頭發後,她其實沒那麼討厭她了。
「你說的是什麼鬼話!她睡右邊,你睡左邊——我卡在中間,連翻身都沒法子,還能做什麼事啊!」杜雲鵬努力睜大他日益泛黑的眼眶,想到那些冷熱交相逼迫的夜晚,不由得一陣心酸。
明明捱的是漫長的寂寞寒夜,偏偏他的模樣看起來卻像夜夜笙歌、縱欲過度——他能不怨嘆嗎?
「楚姑娘,你最近為什麼老是抱著爹睡?」杜少君跳到她面前,問出爹的疑問。
杜雲鵬的眼神旋即迸出光采——帶著一點點期待——好吧,很多的期待!
「他是我的藥方。」楚冰簡單地說,表情未變。這幾天的天氣快讓她熱出病了。
「我怎麼可能是你的藥方!我是人,不是藥草!」杜雲鵬眉飛色舞地看著她精致如畫的眉——她還在害羞啊?
文弱女子愛上英俊又聰明的恩公,是天經地義的事嘛,呵呵……
楚冰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心頭一亂。她討厭那種讓她不安寧的感覺!
「範青青把我的藥方施入你的身體,否則我干麼抱著你睡。」楚冰下顎微昂,冷冷地說道。她對他才沒有什麼特殊情感!
杜雲鵬僵在原地,這次連半個乾笑也擠不出來了。
般了半天,原來全是他在自作多情!!
「你要我日後怎麼教導君兒!你怎麼可以為了己身利益,就隨便跟人睡——」杜雲鵬唉聲嘆氣地既想搗住女兒的耳朵,又想朦住女兒的眼楮。
他得找點事來分散自己的尷尬和心碎。
「我是為了我自己的生命——不得已。況且,我不是你們這里的人,她不會笨到把我的舉止當成常人〕楚冰回嘴道。
「笨蛋才會把你的言行舉止當真」杜雲鵬倍受打擊地捂住自己的額頭,突然覺得自己很需要好好睡上一覺。
睡久一點,看他會不會變聰明一點。
楚冰盯著他的愁眉苦眼,心里隱約感受到有些情感正要浮出心頭——關於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全都是不得已嗎?
她驀地掉過頭,把所有雜亂的心思全都推到一邊,同時不友善地說道︰
「關於鼎的事,你調查到多少了?」
他深深地看了她1眼,沒有一句責備。有什麼資格責備呢?因為他難過、因為他若有所失嗎?
杜雲鵬強打起精神,語調平板地說道︰
「根據我結拜兄弟狄觀濤的說法,鎮北王李萬章近來不但廣徵天下賢才,而且還與幾位握有軍權的將軍交情頗佳——他認為李萬章有起兵叛變之心。至於豐子夷調查的結果則是︰這個李萬章極度迷信,京城內有名的幾名命理大師,都被他請到家里。過卦。而他家里的人偶爾還會私下探問四處為家的乞丐,詢問哪里有更高明的命理大師。」
杜雲鵬敘述得很完整,只是想證明白自己其實沒有那麼笨
「所以,你如果想見到李萬章,最好是發揮一下你的異能,只要能在京城闖出名號—登門入室就不是難事,古鼎也就不難到手了。」
「爹!那我們是不是要重出江湖呢?以我們的經驗,幫楚姑娘擺個十攤、八灘是絕不成問題的〕杜少君興奮地說。
「有用的話,一攤就可以了。」人要是有心,別人一點點的暗示也就夠了。
杜雲鵬的眼楮瞟了她一眼她真的不喜歡他?連一點點都沒有?不可能吧?
楚冰轉過頭,根本不看他一眼。她不想「想」!
「走吧,我們找個地方擺攤。」杜雲鵬垂頭喪氣地拉著女兒往前走。
才到大街上走沒幾步,他立刻察覺了不對勁。
「誰鬼鬼祟祟地跟在後面!」杜雲鵬迅速將君兒和楚冰推到他身後,凶狠地回過頭。
「我——我——在下朱炳海!」朱炳海被那張怒火騰騰的臉嚇出一嘴的結巴。
「有什麼事?」杜雲鵬眉凶目也霸地大吼。
「我想三位在京城無依無靠,是以特來詢問是否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朱炳海擺出一副慈眉善目的好心模樣。
「你哪來那麼多好心腸!省省你那張裝出來的笑臉吧,你究竟想干麼?」心情其差無比的杜雲鵬不自覺地學起楚冰冷笑的樣子,皮笑肉不笑的臉孔硬是讓朱炳海頭皮直發麻。
「八成是篇了他們家的小胖子。那家伙不是老愛在街上嚷嚷他是悅來客棧的唯一繼承人嗎?」杜少君在一旁幫腔道。
「小兒言行多有得罪,我在此向大家致歉。不瞞各位,我的確是為小兒身體一事前來拜訪的,懇請楚姑娘好心救他一命。」朱炳海尷尬地說道。
杜雲鵬退到一邊,讓楚冰自個兒對朱炳海說話——她至少該處理一下她自己的事吧?
楚冰望了朱炳海一眼,背過身懶得開口誰讓那人長了一副讓人看了就覺得熱的臉孔。
杜雲鵬為什麼不幫她把人趕走?
「救救我兒子吧,上天有好生之德啊。」朱炳海苦著臉,拚命勸說著。
「上天的好生之德關我什麼事。」楚冰的一句話堵住了朱炳海所有的理由。
「朱瑞呢?他去跟豐大哥道歉了嗎?」杜少君問道。
〔這……小兒身體不舒服……」吞吞吐吐。
「她身體也不舒服。我們走吧。」杜少君捉起楚冰的手——咦?她今天的手怎麼不冷?
「我立刻叫小兒去道歉!」」見事情有轉圈餘地,朱炳海馬上滿口答應。
「我沒有力氣了。」楚冰仰頭看著杜雲鵬,在太陽下待了一會,不舒服已經在她的周身百骸流竄著。
「關我什麼事。」杜雲鵬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
「您身子不舒服嗎?我立刻派人去請大夫。」朱炳海很好心地走到楚冰身後。
「光拍馬屁是沒有用的!」年紀最小的杜少君音量卻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