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我素 第14頁

「和長輩說話時,要挺直著坐好,更不許人在心不在。」

「媽!」巫靖雅翻了個白眼,干脆站起身,拿了筆紙走到婆婆面前--

「這樣吧,你今天直接把你對我的不滿以及你希望我改進的地方一次說完,我把它們全抄下來,我們倆好好研究一下。」

仲村芳子瞪著她。

「你又想耍什麼伎倆?」

「我只是想跟你好好相處。」

巫靖雅伸手放到她手上,誠懇地說。

「如果真想認我這個婆婆,第一件事就是把屋子里打掃干淨,你們這屋子像什麼話!你一喝東西就隨地亂扔垃圾,東西拿了也從不物歸原位。男人在外努力,女人就該努力把家維持得像話一點。如果連一個家都顧不好,還能算一個妻子嗎?」仲村芳子直接把她的不愉快說出口。

兒子和這個女人兩個月前已經回台灣宴請過賓客了,木已成舟的事實已無法改變。而她也不想米家的第一個離婚者是自己的兒子,于是只好委屈自己親自「教」這個不受教的巫靖雅。

「我承認我生性有點懶,但是我也有我的工作要做,我寫小說供養我自己的生活,我是個職業婦女。家庭是由兩個人組成的,達夫也應該分擔一些家事的。你把他寵得連個杯子都不願意洗,這也是不對的做法。」

雖然她小說筆下的男主角為因應市場要求,八成以上都是大男人主義,但是她卻不能苟同那種女性不被尊重的感覺。

男或女都是人,法律規定了人人平等,女人干麼要特別為男人作牛作馬?

巫靖雅熱切地看著仲村芳子,希望對方能了解她方才所說的意思。

「我就知道!你根本沒有心要改。你以為說了那一大篇東西,就可以改變我的觀念嗎?女人的本分就是該相夫教子的!」

巫靖雅泄氣地甩了下手,上揚的眼楮里寫滿了固執與不認同。

「英國有過女首相,現在皇室則是女王當家。連最食古不化的保守中東、伊朗地區都有了女性官員,你居然還會認為女人的本分就是相夫教子。這些女人的貢獻遠比相夫教子來得偉大。」

「如果沒有從相夫教子這種基層做起,社會就會混亂!」

仲村芳子霍地站起身--

「現在的社會就是有你這種恣意妄為的女人,完全置家庭于不顧,所以才會有那麼多青少年問題!」

「我不是反對女人相夫教子,我相信有的女人天生適合家庭,我只是覺得男女雙方對家庭都有責任;如果夫妻兩人都在工作,那麼男女雙方都應當分擔家務。青少年問題,也該是父母雙方的責任。」

巫靖雅拉住仲村芳子的衣袖,堅持要把該說的話說完。

基本觀念不溝通好,她們根本無法談其他的事情。

「男主外、女主內。女人相夫教子,是遠古以來就有的法則。」仲村芳子想推開巫靖雅的手,無奈這個女人卻硬是拉住她。

「男主外、女主內的觀念,純粹是因為遠古時代謀食不易,男人的力氣比女人大,所以必須擔任供應一家生活所需的主角。而時間久了,男人嘗到了掌權握勢的好處,才想出那些個封建思想來把女人鎖在家中、視為禁彎。」

巫靖雅一口氣把所有的話說完,沒想到看到的卻是仲村芳子不諒解的眼神。她松開了手臂,仲村芳子則氣鼓鼓地把那堆小說一古腦兒地全甩到地上。

「你口才好!我這個老太太說不過你!還有呢?你接下來要告訴我你每天不煮飯菜、不整理房子,也是為了達夫好?!」

仲村芳子的手指直指到巫靖雅的鼻端之前--

「你根本沒有心要和我溝通!說了一大串,不就是為了你自己未盡妻子的責任月兌罪!」

「隨你說好了,我原本是沒有惡意的。」

巫靖雅吐了一口氣,閉上眼楮坐回椅子內。

累!

「你那是什麼表情!」仲村芳子拉高了聲音,被巫靖雅撇起嘴角的不受教模樣氣得頭痛!「我告訴你!我永遠不會承認你這種--」

「媽,你什麼時候來的?難道是知道我今天特別買了燒鵝回來給你吃嗎?」

米達夫適時推門而進,打破了兩個女人之間的僵硬氣氛。

「我吃不下,氣都氣飽了。」仲村芳子冷哼著。

米達夫拍拍母親的肩膀,目光則看著依然閉看眼的巫靖雅。

他修長的眉眼擠入了層層的痛苦。夾在中間的男人,才是最辛苦的人!

她們婆媳的對話他在門外听得一清二楚,從頭到尾、一字不漏。母親前腳才入門,他的車子就已經停上了車道。

母親雖不該硬將靖雅放入舊式媳婦的框框里,不過她卻是一番善意;而靖雅的回應雖然言之有理,但卻過分咄咄逼人。

他知道靖雅一向獨立,卻不知道她是如此偏激的女性主義分子。這些天,他是厭煩了她的懶散,雖然她的熱情還是會讓他忘了一切。但是,他的心里卻隱約感覺到一種不踏實的感覺。

他依然愛她,但卻愈來愈不能忍受她穿著涼快地和鄰居暗戀她的小伙子在籬笆邊談笑!

「達夫,告訴你老婆,年輕貌美時說的話或許還有丈夫挺著,等她年老色衰時,看誰替她撐腰!」

她已經不想和這個女人說話了!

巫靖雅的臉龐明顯的繃緊,一睜開眼,才想出口反駁,卻看到米達夫陰郁的瞼。她一咬牙,硬是把話吞進肚子。

她原本就不靠米達夫養她!她的職業也不是靠她的臉蛋、身材掙來的!年老色衰又如何?她的腦子不生銹就可以了!

「媽,我會和靖雅談的。你先回去休息吧。」

米達夫揉了揉兩鬢,開始覺得煩躁。這種無意義的爭吵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這兩個女人每天都吵。媽媽每天向他抱怨,巫靖雅嘴里不說,卻常板著一張臉。

她和鄰居那個二十歲的小伙子湯米說起話時還笑得比較燦爛!

酸意冒上他的胃。

「你別想拿這些話來蒙騙我,你要嘛就當著我的面和她談。」仲村芳子一身和服,筆直地站在原地,像尊石雕。

「你以為我提早回家做什麼?’米達夫忍耐地壓下心里的火氣。「我們和幾個朋友約好了晚上六點半吃飯討論台灣的市場,我明天就要去加拿大了,實在沒辦法把飯局排開。現在距離六點半只剩一個小時了,我們再不整理一下出發,待會肯定會遲到。」

「都是你們年輕人的世界,我說什麼反正都是自討沒趣了。」仲村芳子的話一句比一句低聲,離去的背影是帶著幾分委屈的。

「媽。」巫靖雅站起身,輕聲地說︰

「對不起。」

自己畢竟是晚輩啊!

「砍了人一刀,再說對不起是一點用處都沒有的。」

仲村芳子並不領情,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口。

巫靖雅盯著房門,煩悶不已地撥亂了一頭長發。她怎麼會讓事情弄到這種地步?她原本是想和婆婆好好相處的!

「我希望你以後對媽媽說話時客氣一點。」

米達夫凝睇著她,伸手拉住她抗拒的手--

「一邊是母親、一邊是我深愛的女人,不要讓我難做人好嗎?」

「你怎麼會難做人?!就學她一樣,把我當成一個悖理亂俗的壞女人就可以了!」巫靖雅賭氣地看著地板。

「不要無理取鬧,你是個成熟的女人。」

米達夫自她身後抱住她的腰,將她緊緊擁在胸前。

「秀才遇到兵,有理也會說不清的。我和你媽媽的觀念根本南轅北轍,為什麼一定要強迫我改變呢?只要她不過分干預我,我們還是可以和平生活的。」身後厚實的胸膛多少軟化了她的怒氣,巫靖雅任由他環著她輕輕搖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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