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快動手吧。」李伯瞵乍然推開柳子容的身軀到一臂之遠,對於眼前人兒絕美臉龐上掩不住的恐懼,只是打量著。
柳子容握緊拳頭,又住後退了二步,才敢讓自己用力呼吸。他在想什麼?
「下回再讓我重復一次命令,你們一家子就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李伯瞵盤坐於乎榻土、倚著長幾,看似輕松的坐姿卻讓他顯得魄力逼人。
柳子容握緊了拳頭,一小步一小步地接近他。在他身前一步的地方停下了步伐,直著手肘,試探性地模了模裝有金屬圓護的堅硬鎧甲後,發現解開鎧甲唯一的方法是將它從頭頂上月兌掉。
她偷偷地瞄了李伯瞵一眼,卻見他不悅地閉上眼、抿起唇,額間冒著冷汗。她才猛然發覺自己的粗心,讓身體原本已不舒服的他更加難受。
李伯瞵可以為此將她判罪的,但卻只是忍耐。他不算太壞吧;何況他從來不曾要她幫他月兌過鎧鎖甲,可能是受傷後已無體力了。
沒費心再去細想什麼男女之別,她只注意到他愈來愈難看的臉色。
是故,她小心地在不扯動他傷口的情況下,半跪在他身旁,先為他解開腰間系束的革帶。在這二人獨處的營帳之中,半依貼在他的身旁,是件再親密不過的事了;而他身上混合著松香與藥草的氣息,更是在他沉穩的呼息間,嚴重地影響到她的心濼。
柳子容無法制止頰邊泛起的熱氣,只能加快手邊的工作。終於,她解開了革帶,卻又發現了另一個問題。
她嘗試地抬了抬及臀的鎧甲,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舉高個一分半寸。這些繡著獅虎紋章的泮甲可真是重。看他鎮日穿著,還以為這些用皮條穿組的錯甲該是頗輕的材質。
柳子容鼓著頰,努力地用二只手使勁地想把鎧甲從他頭頂上拿起。無奈,抬了好半天,卻都只是徒勞無功。她有些惱了,惱自己的無力,深吸了口氣,想一鼓作氣地掀起他胸前的鎧甲,然而手肘卻依然抬不過他的肩。
禁不住一再地舉重物,柳子容的手終至無力地放下。
她皺起眉,瞪著鎧甲,不禁和自己生氣。
「你這樣子還真像個娘們。」李伯瞵自胸腔間發出了幾聲低沉的笑。
他舉起未受傷的左手,只手抬起胸前長及月復間的裝備,翻到身後,俐落而輕易地月兌去了一身的負擔。
柳子容震驚地微張開唇,瞪著他唇邊的笑。他可惡可惡
明明可以自己做的事,為什麼要她在他面前出窘地掙扎半天?他張開眼楮看她狼狽的樣子多久了?
「沒有人敢這樣瞪我。」李伯瞵狀似懶散地扯開領口的前襟。
這小子和他妹妹倒有些相似──初生之犢不畏虎──在家被保護得宜,根本不懂得如何在威權下適度低頭。這樣的性子如何為人下屬?
柳子容垂下了眼,在剎那間想起自己的身分。她早不再是曲步瀛保護下的柔弱女子,不懂得和顏悅色,至少也不該以下犯上。
柳子容舉起指尖,在幾旁的水盆里蘸了些水,於深色的幾面上寫著︰「對不起」。
「人美,字也娟秀異常。」他端視著那幾個清麗端正的字體。
「將軍可是在恥笑我,男子豈能用美字形容」。她又蘸了些水,快速地在桌上寫著,帶著點心慌的試探之意。
「佔有宋玉之流,即是以美顏著稱,你又何需在意我的用語。」他喜歡瞧她認真地寫字,認真回答的正經模樣。「除非,你認為我一如漢朝哀帝,對美男子有著過分的異常興趣。」
柳子容尷尬地將手從幾上收了回來,絞成死白,拼命搖頭。他怎能怪她有那種念頭,又要她捏背,又說她美。
李伯瞵向後靠躺在後方的墊上,鷹隼般的雙眼雖沒有太多笑意,但亦不甚嚴厲地看著柳子容。「你不怕我,對不對?」
怕他?柳子容條地抬起頭迎向他的眼,有些迷惑地眨了眨美目。
她是不太清楚他的心思,也常被他不按常理的言行嚇倒,但那不是害怕啊。
為什麼不怕他?她問自已。柳子容不自覺地咬了下唇,微變了眉間,似水的眸不確定地瞅著他。
沒有等待柳子容的回答,李伯瞵握緊了自己的右掌,直到用力的肌肉扯痛了傷口。
他太清楚自己為什麼把柳子容留在身旁,是為了那天柳子容維護僕人的果決、為了柳子容不怕他的個性、為了柳子容娟麗非凡的美、甚至是為了柳子容那一身滑若如絲的肌……
他該死地太注意「他」了
碎然地一聲巨響,李伯瞵有些忿怒地將桌上的一只杯子狠狠擊落在地。
柳子容驚跳了,慌亂地直起半屈在幾旁的身子,去收拾那一地碎片。
「誰許你離開的」一有力的掌出乎意外地震住了縴細的腰身。
李伯瞵扣住了那超乎地想像中柔軟的身子,發現自己絲毫不想放開這樣的感覺。他明白了這些天來朝出晚歸的原因──逃避他對柳子容不正常的興趣。
摟著柳子容在他的胸前,輕易地以受傷的右手反扣住柳子容掙扎的細腕。「若我的傷口因你而再度撕裂,你擔得起軍法之罪嗎?」
李伯瞵熱騰的氣息低吐在柳子容的耳畔。
她打了個冷顫,停止了掙扎,心濼一如擊鼓般咚咚地響個不停。她極力將雙手放在自己胸前,算是無言的抵抗,但卻無法揮去手掌底下他溫厚胸膛的觸感──這人甚至連心濼都不曾加快。
柳子容抬起下巴,仰角迎向他繃得直緊的下頷及滿含怒意的黑色眼眸。
「將軍,你受傷了,要不要緊?將軍……」朱秋雲嬌柔的聲音自帳外傳來。「你們做什麼」站在門口的朱秋雲變了臉色,望著柳子容靠在李伯瞵身上的半邊的容顏──那無瑕得足以使人失神的美好容貌。
李伯瞵眼一眯,握在柳子容腰間的手收緊了些,瞥了眼柳子容咬緊牙關吃痛的樣子,緩緩地放開了手。
若無其事地轉向朱秋雲,他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誰許你進來」
朱秋雲沒料想到他的反應,只能勉強地扯了個笑,蓮步輕移地走向他。「我擔心將軍的傷口,所以……」
「我問的是誰許你進來的?」他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瞄了眼靜靜拿著藥縮到角落去的柳子容。
「門口士兵知道我夜晚常在這,所以讓我進來的。」朱秋雲陪著笑,跨步上軟鋪,倚在他的身邊。
「柳子容,去叫門口士兵進來。」李伯瞵推開她,逕自下令。
柳子容默默地走向外頭,有著不好的預感。李伯瞵此刻心情極差,那位士兵凶多吉少啊
帳門的駐守的士兵帶著不解跟在柳子容身後進了帳。
「將軍。」士兵單膝及地。
「守我帳門之職責為何?」李伯瞵交叉著雙臂,瞪著下方開始抖栗的身子。
「保衛將軍安全,非經將軍同意,不得讓閑雜人等進入。」士兵白了臉,明白將軍無波動聲音底下的風暴。
「我李伯瞵帶的軍,說是一套,做是一套?」李伯瞵哼了聲。
柳子容站在一旁,握著藥罐,隨著顫動的士兵而揪著一顆心。這一刻李伯瞵冰冷的眼比疾言厲色更來得令人恐懼。她不自覺地揉搓著自己雙臂,不期然冒出一身冷吃瘩。面對李伯瞵,她開始懂得何謂害怕。
朱秋雲是他這些日子的伴啊,難道他和朱秋雲在夜間的交纏恩愛,只是一場游戲。她以為朱秋雲在他心中該是有些地位的。
女人,對李伯瞵而言是什麼?柳子容望向李伯瞵譏諷揚起的唇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