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樓A室。」她丟下話,目光卻溜向瓖鏡的電梯中他的身影。
為什麼今天的他顯得如此陌生?他專制霸道得讓人不悅。
她從來不欣賞任何自大的男人,所以體貼的龔允中佔據了她的心房,而非那個善于調情的海盜。
站在九樓A座前,他命令地說︰「鑰匙。」
她遞過鑰匙,低垂著視線看向地板。
報允中開了門,在進入房間、放她落地的那一剎間,反身將她的身子定在門板上。
「我想你。」他的唇覆住了她。
他熟悉的溫熱氣息撲向她的鼻端,她閉上了眼,任由他親密地探索她的唇。
報允中的重量將她的背壓平在門板上,冰涼的門板沁人背部肌膚,華寧寧張開眼,所有的熱情在片刻間消逝無蹤。
「放開我,你這個行為和另一個‘你’有什麼不同?」她選擇了最強烈的譬喻來說明她厭惡的心情。
華寧寧將手上的雜志丟到地上。
她實在不敢相信現在歇斯底里的女人是華寧寧,她一向很冷靜的。
「對不起。」她把自己蜷入沙發中。
「發生什麼事了?」他半跪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演出不順利嗎?」
「不是。」她悶著聲說。
為什麼她的生命中要有這麼多不確定?就連她以為會陪伴她一輩子的舞蹈都可能會離她遠去,那麼人的感情豈不更沒有保障?
「絕對有事。」他的大掌捧住她的臉,認真地注視著她︰
「你要我把心事說出來,你不要我心里積壓任何陰霾,而你卻打算把苦往心里放嗎?」
「你也不是什麼都說的人。」她把目光移向地板上的雜志。
報允中隨著她的視線看去,才瞄了眼八開大雜志上的標題,便輕笑出聲︰
「以為你和其他女人不同,沒想到竟也信這種東西。為了幾句捏造的標題,你和我鬧彎扭?」
「平日的我不會,但是一個沒有舞蹈的華寧寧會。」她不笑也不怒,只是木然地說著話。
「發生什麼事了?」龔允中表情一斂,著急地問。
她看入他眼中的焦急,在內心掙扎了許久後還是開了口︰
「我在公演時扭傷了腳脛,治療了一段日子都沒好轉,再照x光時,醫生說我的韌帶嚴重受傷,可能無法再使力。」
華寧寧像在說別人故事一樣的平淡,然而她目光中的空白卻騙不了人。
她很痛苦!
「多久以前知道的事?」他緊抱住她冰涼的身子,心疼她所受的痛苦。
「一個星期前。」她輕聲地說,沒發覺自己的手指已握成拳。
「為什麼不告訴我?出了這種事,你不希望我在你身旁嗎?」扳開她緊握成拳的手掌,憐惜地輕撫著她手心中的瘀紫。
看似堅強的她,卻比誰都不懂得照顧自己!
「我以為我可以撐過來的,不過就是不能長時間跳舞罷了,又不是──」她停頓了下,想擠出一個微笑,卻只是動了動嘴角。
「──不是世界末日。」
「你怎麼這麼倔強呢?難過時就說你難過啊。」他抱住她在懷中輕輕搖晃著,像抱著一個嬰孩一樣地小心翼翼。
「我不知道說出口會這麼痛苦。」她睜著無神的眼神看著他。「什麼都不說,傷口才不會變大,說了會難過。」
「傷口不處理,只會愈來愈糟。我的例子還不夠讓你警惕嗎?」
「那不一樣,你的能力並沒有被否決。而如果我沒有了舞蹈,生命就只剩下一片空白。這些年一直陪著我的,除了這頭長發,就是舞蹈了。我從不會想過會有這麼一天──我不能跳舞!」
她捉住他胸前的衣襟,不住地搖晃著頭。「我好難過──」
報允中拉過沙發上的一床薄被,將她整個人包裹在被子里頭。她渾身冰涼,而且不停地發著抖。
「寧寧,你還記得去年我到倫敦找你時,你說過你很喜歡台東的一處海邊,你想在那里蓋一座房子,你可以在海灘上跳一整夜的舞,而我會是你最專心的觀眾。」他將臉頰偎上她的臉龐,溫柔地說︰
「你記得嗎?」
「記得。」在他的說話聲中,她逐漸地放松,手也悄悄地偎入他的胸月復之間,尋求著他的溫暖。
「你還可以繼續跳舞,雖然你可能無法再站上國際舞台,但是你已經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現在大家面前了。不是嗎?」他抬起頭,看著她憔悴的小臉。
「這一年多來,文化界不是封你為‘重生的火鳥’嗎?你演出的‘火鳥’即使連最刻薄的舞評家也贊不絕口,這樣就夠了。人的一生,只要曾經達成過他的夢想,那麼他這一生就不算白走一遭了。你才二十多歲,卻已經踏上金字塔的頂端。你該為你自己感到驕傲。」
「為什麼你安慰人的話讓我想哭?」華寧寧呢喃地說。
「因為你從來不肯讓別人有機會看到你脆弱的一面。」他輕拍著她的發。
他的話讓她紅了眼眶,她低呼了一聲,把臉全貼到他的頸子間。
「我一直告訴我自己,不要太依賴你、不要太想你。如果我太依賴你、太想你,我會熬不住這種一年只能見上幾次面的日子。」
報允中挑起她的下巴,深情地看著她。「是我的錯。我該多為你做一些的。至少當你不和我聯絡時,我可以想盡辦法找你。我起碼要努力做到,你一受傷時,不是一個人躲起來,而是躲到我的懷里。」
她伸手拉下他的頸子,送上自己的唇。
報允中留戀地在她唇間啜吻她的馨香,雙手早解開了兩人的衣衫,在心靈交融時,結合了彼此的身體。
「我沒有吃避孕藥,你也沒有用。」自激烈的歡愛中清醒,她無力地偎在他胸前,听著他仍亢奮的心跳。
「如果你想會有一段時間不跳舞,你願意生下我們的孩子嗎?他撫著她如緞的背脊。
「懷孕會讓你的身上多一些肉,我也可以冠冕堂皇地要你多攝取些營養。你不能再拿舞者的超瘦標準來拒絕吃太多食物。」
「這是──」她屏住了呼吸。自從伊稜因為她而再自殺後,對于他們之間的未來,她從不願想太多。
「這是求婚。」他側過身子,俯看著她頰邊淡淡的粉,忍不住又吻上了她的唇,雙手過她的身子。「可以嗎?」
「我們去年就說過你不可以用這種方法來干擾我的思考。」她忍住一個申吟,拉開他的手。
「我忍不住。」咬了下它的唇,龔允中笑問著︰「還有一件事,我想你可能不知道。你最近和龍院長有聯絡嗎?」
「沒有。院長身體怎麼了?我才剛結束日本的公演,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著急地想坐起身。
報允中搖了搖頭,又把她壓回抱枕之間。「和院長無關,和蘭祺有關。我大哥要結婚了,新娘子是龍蘭祺,你該知道的,她和你同一個育幼院。」
「蘭祺要嫁給你大哥?!」長睫毛不置信地煽了煽。「你大哥不是很嚴肅嗎?」
蘭祺是個甜姐兒一樣的陽光女子。
「互補作用吧,蘭祺已經做了明智的決定,你呢?」龔允中認真地注視著她。
「伊稜怎麼辦?她的病情好些了嗎?」她半坐起身,看著他皺起了眉。「她還沒好,對不對?」
「時好時壤的,有時連我都認不得。她的前半生太順利了,以致她無法接受她感情上接連的受挫。」
「你不怕和我結婚之後,她的病情又惡化?」
「我不能為了她而放棄了我們的幸福。人一生能找到命中的伴侶是種福分,我該珍惜,而不是讓你孤獨地扛著我們兩人的命運。伊稜現在精神狀況不佳,但是我相信她會好起來的。我想,柳伯伯也能體諒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