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只有我吧,只有我的職業是不光采的,對嗎?」她撫模著他微高而漂亮的顴骨。
報廷山靜默了,他不想說出違心之論。
初見她,被她的美麗直率吸引;再見她,對她的轉變印象深刻;三次見她、四次見她……她聰慧得讓他沉迷,卻也讓他陷入了兩難的泥淖之中。
本不想放太多的心,本想把她當成一場假日的游戲,卻還是選上了條不該走的路。
他的錯,錯在不該帶她來見傅醫師、不該分擔了她的痛苦,不該從卓夫口中听到太多令人不舍的她、不該讓自己去了解那一個以艷麗外表封閉了所有感情的葉芸。
麗苑中的長袖善舞是她的保護色彩,他知道。除了卓夫外,她不愛說話,他知道。
不在意的人事物,他不介意分享。但真正入心坎的,卻是不想讓人跨入任何一點疆界。因為在乎,所以不想讓自己去經歷她流連在每個男人臂膀間的痛苦與不寧靜。因為光是回想,就足以讓自己沖動至氣憤的地步,所以他不許她再置身于麗苑。
「我說對了,對不對?」她放開了他,背著他,用雙臂擁住了自己。兩個人的溫暖體溫,只會讓人更加體會到一個人時的孤寒。
「為什麼不願意離開麗苑?」他專制地扳過了她。
「因為太多的因為。」不願正面回答,因為有太多無法開口的秘密。
「為了卓夫的醫藥費及他家人的生活費嗎?」從卓夫口中,他不難得知她這些年的金錢流向。「錢是小事。」
「錢,或許是小事,但你拿錢給我的動機卻是件大事。如果我願意被金屋藏嬌,願意成為情婦,你不會在麗苑遇見我。而你拿錢給我,為的不就是讓我完全地只屬于你一個人嗎?為了我,又值得嗎?我不過是有副皮相罷了。」她拉下了他的頸子,很悲傷地吻住了他的唇,投注了她所有不能抒發的情感。
報廷山摟住了她的腰身,激烈地回吻她,狂亂地想攫取她的所有。攬著她緊依著自己的心跳,密密地撫逗著她絲絨般滑柔的唇舌,引誘出她一次的櫻嚀與不自覺的輕顫。
兩個熱騰相擁的身軀,皆是深層的愛戀。
在她的唇間嘗到淚水,他震驚地捧起她冰涼的臉頰。
葉芸緊閉著眼,一任淚水潸潸地掉滑。
她從不為自己哭,命運早就逼著她在荊棘中風干了淚。只是……臉頰上濡濕的水氣是什麼?不是淚,不是的,一定不是。
她怎麼會在神迷陶醉于他的吻之後,又潸然落下淚來呢?
才剛體會吻是件多麼令人心動的舉動,她怎麼會哭泣呢?
報廷山臂膀一伸,抱起了她。見她閉著眼,雙手扯住了他的襯衫不住哽咽的模樣,更忍不住摟緊了她。走向沙發,讓她像個孩子似地窩在他懷中濕了他的衣前襟,龔廷山雙手有規律地撫拍著她的背脊,心亂讓他臉色凝重而鐵青。
她的哭泣或不是全為了他,但他卻是個導火線。一如她所說,他能給她的只是金屋藏嬌,情婦名分;他的有情——或者該稱為無情——觸動了她心中黑暗的回憶,讓她覺知一段不堪的歷史是永不可能磨滅的事。
如果她一如三年前的單純,他會毫不猶豫地在最短時間內把她娶進門,他不介意妻子在婚前和他一樣有著輝煌的愛情過往,但對于這樣一份將身體、美色當成送住迎來的職業,他卻是完完全全不能接受。
在大男人鋼氣的獨佔心態外,道德上的掙扎更是他無法突破的一點。
他再不羈,家人的看法,世俗的眼光還是在他心頭佔了重要的一部分。畢竟他從事的是一份趨向正義的職業。
無法放棄這些外在的影響因素,就只好放棄讓她生活在陽光下的念頭了嗎?龔廷山握緊了拳頭,用力地捶向沙發︰「該死!懊死!懊死!」
喘息漸歇的她,抬起那一汪仍泛著氤氳的眸盯住了他,扶起他青筋畢現的手背靠在自己的頰上。「為我如此掙扎,我也該覺得值得了。」
「葉芸,留在我身邊。」他手掌一翻,握住了她微顫抖的手腕。
「明知不可能的事就不要勉強,這些日子的平穩快樂已經足夠我回憶。名不正言不順地陪在你身旁,我會活在猜疑與痛苦之中——終會有一個女子和你走入婚姻的,不是嗎?真若能名正言順的陪在你身邊,看你痛苦的活在別人的指點之中,卻是我不願見到的事實。你也從未想過娶我,不是嗎?」葉芸的聲音愈是低微至無聲。
「我是什麼身份,我很清楚。」她努力地給他一個微笑,卻更令人悵然。
報廷山低喊一聲,以手指撫模過她的眉眼,不舍地吻住了她,盡數地投入他所有熾熱的情。將她壓低于沙發之上,鉗制她想掩住自己身軀的雙手,在她修長的頸間留下細碎的吻,在她的耳畔吮住她敏感的耳垂,在她細膩的胸前拈惹出一片潮紅。他吻遍了每一處她細盈如雪的皮膚,在她的身軀上留下他的淺紅烙記。
葉芸緊握住自己的拳,不住地輾轉著頭頸,她已分不清是誰的心跳更紊亂些,只知道在他撫模之下,她那因快感而顫抖的身軀不再屬于她。一直以為的冷淡,原來只是未曾被引發。
在他的唇再度在她耳畔輕吹起挑逗的氣息時,她的拳握得更緊——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自己的耳朵是最禁不起誘惑的地方。
他輕柔地扳開她的掌,十指與她交握。「可以嗎?」
她咬住了唇,這樣的姿勢讓她覺得好脆弱。睜著眼,看著他一臉凝重的線條,她才注意到他半敞開襯衫的肩頭是如何地緊繃著。
她輕笑了出來,抽出他掌握下的手,撫上了他溫暖厚實的胸膛。
「你——」龔廷山仿若無法忍受地飛快止住她漫游探索的小手。
「你再不止住你的手,我不保證下一刻你會不會躺在地板上。」
她瞅住他的眼,眼波流轉著嫵媚的動情。「我不……」
「姊……」一聲微弱的申吟如雷電般地閃入他們的火熱之間。
「卓夫!」葉芸隴住了幾乎已全敞的衣裳,驚惶地跳起了身。
她太清楚這種求救的痛苦聲音!
沒有遲疑任何一秒,她朝著卓夫的房間沖去。天保佑卓夫沒有叫喚她很久!
「卓夫!」葉芸拉開了門,才一見到床上那抱著頭縮成一團的人影,心便揪結成一團。
拜托!不要又讓卓夫遭受這種生不如死的折磨!
她飛奔到床邊,抱住了雙眼已痛得失去焦距的卓夫。「先躺平。」她努力地用著最平穩的手勢扶著他躺下來。
「我來。」龔廷山一臂枕扶著卓夫的肩,讓他緩緩地躺靠下來。
「惡……痛……姊——痛……」卓夫用力地咬著發抖的手,眼淚與疼痛的汗水浸濕了枕。
卓夫用手捶著自己的頭。「啊……」叫聲淒厲得讓人心寒。
「別讓他傷了自己。」葉芸紅著眼眶急忙地交代著。「我去拿藥,別讓他傷了自己。」
「讓我死!」卓夫掙扎地想抽出自己被制住的手,並抬起整個頭顱瘋狂地撞向床鋪。
「好痛……啊……」
艱難的以單手壓住卓夫的雙手,龔廷山以另一只手制住了他上下撞擊床鋪的頭部,並用自己的身軀鎮壓住卓夫竄動的身子。「沒事了,沒事了,慢慢呼吸、慢慢呼吸。」
報廷山調整著自己因制伏卓夫而粗重的氣息,努力地讓自己的呼吸頻率影響著卓夫。
「龔——大哥。」卓夫眯著眼凝聚著散去的瞳孔焦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