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都平安 第7頁

豈料,歲平安只是應了一聲,便繼續沿著石板小徑前進。

「歲爺,這邊請。我們龍爺在『秋水廳』里。」小廝指向左前方一處燈火通明的廳堂。

歲平安跟著小廝踏上一處依湖而建的回廊,沿著菱花格窗走到秋水廳門口。

「龍爺,玉華佗到也!」小廝站在門口,大聲地宣告。

歲平安走進門,抬頭,望向廳堂正中央之紫檀高榻,頓時瞠目。是那天在路上遇到的狂妄男人!

歲平安瞪著紫檀高榻上那雙黑黝沉眸,縴弱身子陡地一僵,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再度見面了,歲兄。」

龍震宇盤腿坐于高榻上,碩長身軀傾身向前,深眸似笑非笑地盯著歲平安。這歲平安仍然是這般冰寒如梅的冷面艷姿,也仍舊好看得讓人挪不開視線哪!

歲平安看著龍震宇唇邊的笑,感覺自己像待價而沽的貨物。

「你師父沒陪著你來嗎?」龍震宇睨著歲平安,伸手斟了一杯酒。

歲平安抿著唇,沒應聲,玉般光滑的臉緊繃。難怪龍震宇那天的言行膽敢那般放肆,他當時贏了賭注,根本把人當成他的囊中物!

「你那日如何猜出我便是歲平安?」歲平安問道,不喜歡屈居下風。

「這藥盦是我送給吉祥壬的,世上只有二只。」龍震宇氣度沉穩地說道,揮手示意歲平安坐下,「歲兄,坐下來喝杯酒暖暖身。」

「我是來行醫,不是來喝酒的。」歲平安斷然拒絕,不曾上前半步。

龍震宇未接話,視線盯著歲平安的容顏不放。在見過歲平安的美貌之後,他不得不疑惑,傳言中的玉華佗醫術過人,是否有部分原因是肇始于這張容貌,眩惑了眾人之眼。

「既然玉華佗名滿天下,現下便請玉華佗過來替我把脈,好讓大伙見識一下你的『望聞問切』是否真如傳說中神奇。」龍震宇伸出厚實大掌,等著看歲平安是否敢接下這戰帖。

為避免濟世堂日後招牌全砸在歲平安身上,他自然要探探歲平安的虛實。

「閣下與我師父情同兄弟,師父醫術更甚于我,想必早已為您把脈診斷過。」歲平安立定原地,打定主意不接近龍震宇。

「你的個性倒是與你師父回然不同。」龍震宇一見到歲平安的防備之姿,眸中的興味反倒更濃。

「人人個性不同。」歲平安柳眉不耐煩地一攏,擺明了沒興趣和龍震宇閑聊,「請問龍爺,我的居所位于何處?」

「居所位于何處,便要看歲兄對住所有何要求。」龍震宇雙臂悠閑地環在胸前,擺明了沒打算讓歲平安太早退下。

「我要獨自居住一屋,不許閑雜人等干涉吵鬧,屋內烹煮器具皆需齊具,若有一小庭院尤其為佳。」既是來替他打響藥鋪名聲,那麼如此要求便不為過。

「歲兄今日前來,便是已得知尊師與我之間的約定,竟還膽敢如此要求,不覺太過踰矩?」龍震宇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揮手讓廳內小廝們全退下,省得擾人。

「閣下的濟世堂想不想生意興隆,便在你這一念之間。我可以診病若神,亦可開些不痛不癢的養生保健之方。」歲平安不客氣地說道,寒漠瞳眸甚至連眨都未眨。

龍震宇對于歲平安的不善並未表現出不悅,他只是從榻上站起身,神情自若地走到歲平安身邊。

歲平安防備地後退一步,眉頭不自覺地蹙擰了。這龍震宇怎麼偏生就愛挨近人呢?

「我送歲兄到你的住所。」龍震宇對于歲平安的閃躲,並未多加追問。

這歲平安是天生性子淡漠,抑或是怕人探出醫術的深度,所以特意保持神秘假相呢?他會查出來的。

「龍爺身掌大權,在下不便多叨擾,請他人帶我前往即可。」歲平安斷然拒絕,不想跟這人靠得太近。

「我可不認為歲兄的到來是種叨擾,我相當樂意陪伴歲兄前往住所。」龍震宇笑著說道,沉穩好看的男性面容上表情甚是誠懇。

歲平安對龍震宇的熱絡佯裝未見,徑自提著藥盦與包袱轉身即走,龍震宇見狀一挑眉,亦快步隨著歲平安走出秋水廳。

歲平安一听見身後的腳步聲,旋即加快了腳步,足下輕快若飛。

不過,龍震宇也非省油的燈,他如影隨行地跟在歲平安身側,像抹甩不開的影子。

這龍震宇該有一身好功夫吧!歲平安在心中忖道。此人身材雖高猛,走起路來卻異常地輕悄無聲,即便踩上落葉,都是安靜無聲的。

歲平安不悅地一抿唇,索性停下腳步,不想再費力。「我住的地方往哪兒走?」歲平安冷聲問道。

「來人,讓管事的速將『無憂軒』的燭火打亮,並把沿路的燈全都燃起。」龍震宇朝一旁清掃落葉的二名小廝交代。

其中一名小廝馬上沖向最近的廳堂,拿出了火把,一盞盞地燃亮小徑回廊上的青銅宮燈,一排宮燈倏地明亮如夜里飛火,甚是明亮奪目。

「我對于結交歲兄這樣一個知己,興趣甚是濃厚。」龍震宇傾身看著歲平安,姿態沉穩,口氣也算熱絡。

「我們皆為男兒身,請龍爺在言語間自重,以免引人非議。」歲平安不快地說道,再度往旁邊退了一步。

「心中無鬼,一切言行便無可非議。」龍震宇眉一揚,嗓音醇厚如多年佳釀。

這歲平安的反應,當真有趣的緊哪!

「眾人皆易疑心生暗鬼,是故世人才會多疾多病,龍兄的濟世堂不正是看準此點,而即將開張嗎?」歲平安不快地瞥瞪龍震宇一眼。

「我欣賞你。」龍震宇一拊掌,低笑出聲。

這一笑,讓龍震宇沉穩的眉眼五官,全都開朗了起來。

歲平安一陣怔愣,全然沒意料到世故如龍震宇,居然會有如此稚氣之笑容,一道凝滯之氣莫名地壓上歲平安的胸口,歲平安別開眼,深吸口氣,好讓體內氣血恢復常態。

「請龍兄帶路。」歲平安說,口氣、神情又是淡然。

「歲兄這邊請。」龍震宇此時方覺得這歲平安當真有些不同于他人了。

想他龍震宇掌權握勢,旁人都只知曉巴結、附和他,只有這歲平安倒是對他無忮無求,真不愧是吉祥壬的徒兒。

此時,天色慢慢暗下,二人腳下所踏之長廊扶欄邊緣,盞盞燭光隨風搖曳,光影映在右方湖面上,倒也是另一番璀璨美景。

歲平安別過臉,傾身看著湖面上的火光,龍震宇上前一步,正開口欲說些話,卻在看到歲平安的側臉時,忘了自己想說什麼。

燭光之下,這歲平安的肌膚水女敕得像是可以掐出水一樣。長安最著名勾欄院--百花樓的姑娘們若是看到歲平安此時之肌膚,肯定是要嫉妒成狂的。

「我吃過歲兄幫吉兄弟做的松棗糖,那香氣著實讓人回味再三。」龍震宇隨口找了個話題,為的只是有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看著歲平安的臉。

「是嗎?」歲平安不負龍震宇期望地應了一句,腳步未停地繼續往前行。

忽而,地上一聲激昂啁啾的鳥叫聲讓歲平安分了神,歲平安低頭看著幽陰小徑上一只羽翼未豐的雛鳥,彎身拾起雛鳥置于手掌間,什麼話也沒說,仍然步履沉穩地繼續往前走。

龍震宇挑眉,與歲平安一同經過一座百彩荷花池,熠熠燭火映得各色荷花更娉婷多姿,歲平安卻沒分神多瞧一眼,整個心全懸在受傷雛鳥身上了。

這歲平安若不是個善于偽裝的天才,便是個人才。龍震宇心中如此思忖著。

除了自己之外,他鮮少看到如此喜怒不形于色的年輕男子,這般沉穩氣度不該出現在一個未滿二十的男人身上,更不該出現在吉祥壬的徒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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