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不逞強 第12頁

比英琪屏住呼吸,在瞬間感到些許的昏眩。

她突然听到自己血液快速流動的聲音,感覺自己似乎要沉溺在他褐色的眼珠流轉之間了。

從來沒把他當過什麼強而有力的支柱,可是今天他的表現,卻讓她開始意識到這一點。她這個人,向來遇弱則強,遇強則弱哪……

比英琪看著他朝著自己逼近的臉,感覺他的氣息拂上了她的口鼻。不行,她真的無力了……

「英琪……」他低喚了一聲,指尖挑起她的下顎。他現在只想呵護她……

「顏克典……」谷英琪虛弱地應了聲。

「嗯?」顏克典的額頭抵住她的,鼻尖與她輕輕摩擦著。

她從沒看過眼睫毛這麼長的男人,顏克典這人就不能有一點地方不完美嗎?谷英琪望著他眼瞳里那個模模糊糊自己的倒影,心頭卻突然一冷──

他當然不能不完美,因為他是「顏克典」啊!

她的臉往後一仰,用力地戳著他的肩膀。「顏克典,我餓得頭昏腦脹了,這時來碗泡面會是個不錯的決定。」她對他傻笑。

顏克典錯愕地看著她,眼楮和嘴巴一時之間竟沒有法子閉上。他們剛才不是正要花前月下,你儂我儂嗎?

「你救人要救到底,去幫我泡一碗面好不好?」她趁他還在大驚小敝時,立刻掛上一記諂媚笑容,並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妳、說、什、麼?」顏克典瞇起眼楮,雙臂交叉在胸前,X光般的利眼直射向她閃閃躲躲的眸子。

他相信她也感受到剛才的情動!

「我肚子餓,請你幫我泡泡面。」她十指交握,擺出「拜托」的手勢。

她知道他們之間真的沒什麼!她的頭昏腦脹、意亂情迷,完全是因為她肚子餓!

「自己──去泡。」這話是從齒縫里迸出來的。

「好──吧──」谷英琪故意把受傷的右手往他面前一揮,接著哀怨地用受傷的手撐住沙發,身軀搖搖擺擺地站起身。

「泡面放在哪里?」顏克典煩躁地瞪她一眼,還是自願成為被她吆喝的小弟。

「在廚房右邊第一個櫃子里。」谷英琪的眼里馬上閃爍出快樂的星星。「我要吃肉骨茶口味。」

「听不到。」顏克典邊說邊走到廚房,隨手抓了一碗泡面,撕開調味包、油包,用熱水一沖,香氣四溢的肉骨茶香味即撲鼻而至。

他拿了兩雙筷子,把泡面端到她面前的桌子上,二話不說地開始和她搶面吃。

「走開──櫃子里還有其他泡面。」她嘴巴含著面,一手忙著趕人。

「用搶的比較好吃。」顏克典吸進一大口面,看到她痛失糧食的樣子,這才感覺痛快了點。

「去去去,去看電視!」谷英琪把電視遙控器丟到他身上,算準他不敢和傷殘人士搶奪,所以一把捧著碗面縮到沙發一隅,唏哩呼嚕地吃了起來。

顏克典按下遙控器,不放心地看了她捧碗的姿勢一眼。「拆線之前,這幾天自己要小心。」交代道。

「放心啦!我洗個澡、睡個覺之後,又是一尾活龍了!」谷英琪頭也不抬地吃著泡面,臉頰被熱湯給烘得白里透紅。

「……縣再度驚聞性侵害案件。一名二十歲女性在凌晨時于PUB內,被歹徒……」女主播抑揚頓挫的高分貝聲音,在室內回蕩著。

顏克典一驚,連忙轉到另外一台。他擰著眉,不放心地抬頭看向她──

比英琪喝湯的動作完全停頓,一口面食就這樣塞在頰邊。

「你不用故意避開那種新聞……」她緩緩地把面吞入喉間,卻連喝了好幾口湯才把食物給咽了下去。

「我不可能明知道那種新聞會讓妳不舒服,還能裝作若無其事地看下去。」顏克典接過她手里的碗面,坐到她身邊,拿過一張面紙拭淨她的唇。

「要不要談談?」他低聲輕問。

比英琪沒接話,只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掌竟然比她的還冷!

她心一驚,激動地知道他是真的很在意她啊。

第一次,谷英琪沒掩飾眼底的淚光閃爍,她仰望著他,把他的手握得牢牢地。好一會之後,才有法子開口說話──

「我媽媽是被我爸強暴,所以才生下我的。」她的聲音極低。

顏克典聞言,僵住身子的同時,卻也松了一口氣。

誰都不該受到那種被強迫的痛苦,可他私心地不願想到她曾受過那樣的傷害。幸好,不是她……

「我媽當年才十七歲,被我爸強暴後有了我,只好被迫嫁給我爸。很好笑,對不對?」谷英琪看著自己青筋暴突的手掌,打算把這個從未開口告訴過別人的故事,一口氣說完。「在這種情況下,我媽媽其實應該告死我爸的。只是鄉下地方的倫理很怪,居然覺得我爸願意負責任娶我媽,是個天大的恩惠。」

「一群混蛋。」顏克典簡單地下定論。一個女人要嫁給傷害她的人,情何以堪哪?

「更混蛋的是,我爺爺女乃女乃竟然還覺得是我媽居心不良,看中他們家就是有錢,所以才勾引我爸的。他們腦子有問題嗎?我媽不過是一個人在雜貨店里幫忙賣東西,不幸遇到了喝醉酒的禽獸,這樣算什麼趨炎附勢?」谷英琪側過身,拳頭瘋狂似地落在沙發扶手上。

她捶得又狠又疾,即便傷口已傳來了陣陣的刺痛,也無法阻止她泄憤似地出拳。

她好恨!

恨那些加諸在她媽媽身上的不公平!

顏克典沒有阻止她,卻是在她開始緩下出拳動作時,輕柔地握住她受傷的手臂,且順勢把她的上半身全攏進他的體溫里。

她從不曾主動提過自己的事,而他也就順理成章地以為她是那種家境富裕的醫生世家。誰會知道她的背後,竟藏了這麼多悲傷的過往?

比英琪看著顏克典那只保護著她的男性大掌,猛地打了冷顫。

「不想說的話,就不要說了,妳該好好休息的。」顏克典以為她冷,月兌下牛仔外套覆到她的肩上。

「不,我要說。我想知道我是不是還會被這些事影響。」谷英琪抓著牛仔外套,扯著頭發,越是心急,腦子就越是一團亂。「我還有哪些事沒說呢?我記得有些事讓我很討厭……」

「妳媽只生了妳一個孩子嗎?」他主動發問,不忍心看她陷在慌亂的情緒里。

「對,我媽生了我之後,就沒生過孩子了。」她停頓了一會兒之後,才又接下話︰「我爸成天喝得醉醺醺的,在外面玩女人,回到家就打我媽、打我。不幸中的大幸,就是他再也沒讓誰生過孩子,所以,他雖然討厭我,卻不得不讓我繼承他的家產。」

比英琪在笑,可是笑容卻空洞地讓他想哭。他牢牢地握住她的手,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安慰她。

「妳能成為醫生,妳媽媽一定感到很驕傲。」他猜想著她的童年應該是和媽媽相依為命的。

「她會驕傲嗎?」谷英琪低著頭,陷入沉思中。「我只知道我媽媽一向沒空管我,因為她每天忙著哭、忙著難過、忙著自憐自艾。你知道為什麼我的功課永遠是班上的第一名嗎?」

她突然抬頭看著他,雙眼水亮得很可疑。

「為什麼?」他發現自己竟害怕听到答案,她是那樣孤單的一個孩子啊。

「因為只要我每一項科目都達到完美成績,老師就沒有理由打我了。我不要給任何人有任何打我的理由──即便是老師也一樣。」谷英琪不馴地昂起下顎,細致的側臉看來卻像能一捏即碎。

「天。」顏克典心痛如絞地望著她臉上的驕傲神態,一陣心酸直沖上鼻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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