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年沒幾天在鋪子里,你家大掌櫃又做不了主,我都找到你家里了還不肯賣我面子,兄弟一場,太沒意思了。」
產量少之又少,就算捧了大把銀子也沒得買的明前茶沏在玉牙瓷杯里,那瓷杯胎色菲薄,琥珀色的茶汁在杯盞里竟然若隱若現,美麗非凡。
這個詐死出宮的老十一,幾年混下來不只成了四方商業霸王,驚人的商業手腕更替他掙來了叫人眼紅的產業,隨便一樣小物都不比皇室用的差。
「五哥大駕光臨,我哪有不歡迎的道理。」聞人紂穿著簡單銀灰貂毛滾邊盤扣背心,黑綢面錦福字棉鞋,看起來就是家居的模樣。
「看在兄弟的份上也沒得談?」想分杯羹不過就這麼簡單的事,他在其他弟弟面前夸了海口說只要他出馬就能搞定,這下踢到鐵板了。
「五哥,生意歸生意,兄弟情分是不一樣的,銅山是上頭封賞下來的,雖說可以自行采銅鑄錢,一本萬利,但實際的開采權只有十年,且真正開挖出來的銅有百分之三十要上繳。五哥,這本帳,不是我不讓,是你吃不下去。」
采銅鑄錢真正能獲利的時間不過短短五年,其中周轉流通的本金絕對不是普通商人還是像老五這樣打著如意算盤的貴族子弟可以負擔得起的。
「你根本是記仇,記恨我小時候跟七弟十二弟打了你。」
基本上他們幾個人還是看不起老十一的,以為只要出面做做面子給他,他就會把他們想要的好處雙手奉上,誰知道他除了招待一杯茶水,軟釘子也給踫了不少。
「我知道五哥府里最近是有些拮據,如果你真的非要不可,戶部正在想把人參買賣標的出去,我可以拿到標票,讓你的參夫入山采參。」
朱域有些驚詫不定。
「你跟朝廷的關系不錯?」一般商人想拿到采挖的資格談何容易。
「哪有,是這些年東南西北的跑,認識的人多了點。」他輕描淡寫。
「老十一,你要知道當年你逃出宮外是欺君罔上,我要是一不小心說溜嘴,還是沒把其他兄弟的嘴管牢,有人去舉發,你這些……」他瞄了眼精雕細作的鏤刻吉祥圖案天花板,若有所指的說道︰「可都會變成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啊。」
「五哥,相煎何太急。」
兩年前他開始跟幾個兄弟有往來,京城就這麼大,一個每天都必須拋頭露面的商人怎麼可能不跟權貴打交道,他的五哥、七哥就是這麼認回來的。
偶爾拿錢給兄弟們使使,有好處時關照一下,這都無妨,不過人貪心都該有個限度。
「哦,老十一你要重新考慮一下嗎?畢竟要是丟了小命,再多的財富對你也是沒用。」
朱域以為自己的威脅有了效果,人嘛,不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采參這行五哥看不上眼?」聞人紂不動如山,幾年的往來,他太清楚這些皇室兄弟。
這些年他頂上的哥哥們都已經有了自己的府邸,過的多是驕縱奢侈浪費,不事生產的生活,就算給他金山銀山也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不過,由于吃的是皇糧,再多的銀子畢竟還是得向皇宮里頭伸手才有的,無止境的花費不只戶部不好報銷,呈報到皇帝上頭,一頓訓斥處罰又是少不了,這些哥哥們想來想去,就想到以前不不屑的旁門左道來了。
「那種東西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有進賬,太慢了!」
如果小青在場,她一定會說那不如去搶還比較快!
不過這丫頭,他都從外面回來了,她卻不知道跑哪去,等她回來要好好訓訓她才行,京城這麼大,要是迷路怎麼辦?!
這一想他便無心繼續同朱域周旋下去。
「那就這樣吧,等五哥想妥了再派人來跟我說。」他下逐客令了。
「咦,就這樣?」他什麼都沒答應啊。
「我就不留五哥下來用膳了,請便。」
聞人紂這一起身,身為客人的朱域又怎麼好意思繼續死皮賴臉的窩在人家家里不走?
施幼青不很懂,也還沒模清楚聞人紂這大戶人家有什麼了不起的規矩,回到聞人府一點刁難都沒有的順利進了家門。
畢竟她的存在感還不是那麼強,隨意的走進來,丫鬟奴才們逕顧著講悄悄話,也沒注意到她。
「我說那位五爺臉皮真厚,每回來不把咱們家老爺當錢莊,想來就來,愛來就來,看了就討厭!」
「就是咩,老爺就是心腸好,要是我干脆放狗咬他了。」
「我听說他跟老爺是親兄弟?」
「可能嗎?那位五爺可是高高在上的王爺,我們家老爺充其量只是富商,你沒听過民不與官斗,別忘記我們老爺還得吃官家絲綢茶鹽飯呢?」
嗯,是見過世面的說法。
本來想多听幾句的,不過大宅子就這點不好,拐個彎聲音就被掩了去,什麼都听不到了。
廳上沒人。
老實說她有點想念在風林村那些老老少少阿貓小狽了。
把從藥鋪里買來的珍貴藥材往桌上放,拿了塊點心就吃。
嗯,是栗子糕,里面擱了蜜棗絲還有核桃仁,女乃香濃面皮酥脆,真是費工的精致點心,要是有杯熱茶就更好了!
好吃,人一旦肚子餓什麼都能吃,什麼都好吃。
不過她向來不注重口月復之欲,一早除了燒餅油條入肚,這半天奔波連杯茶水也沒得空喝上一口。
京城就這不好,鄉下到處有與人方便的茶水任人隨意取用,一到京城,人情味少得可憐。
她再接再厲的拿起第二塊——
「咳,你終于知道要回來啦?」
表嚇人不可怕,大白天的人嚇人,膽汁都會被嚇出來。
背著他偷吃又被發現,現世報!
「你……在家啊?」不是大忙人嗎?居然在家。
「我專程回來陪你用膳,想不到你外出,這一出門……好幾個時辰啊,我听花兒說你還甩掉她,不讓她伺候你出門?」
「欸,有外人,要算賬也等一等吧。」拿外人來當擋箭牌。
聞人紂似笑非笑的眼光從她臉上掃過,伸手在自己的下巴點了點。
施幼青心領神會,原來她的下巴黏著一塊點心渣。
跋緊毀尸滅跡,真是丟臉丟大了。
「這位姑娘是老十一的什麼人,看起來很眼熟啊……」已經準備離開的朱域原本跟在聞人紂身後,從偏廳轉入正廳時突然听見老十一在和一個女人說話,他很好奇瞧著跟老十一眉來眼去的這位姑娘。
聞人府他來過好幾回了,沒見過這一個。
「小青,他是五爺。」聞人紂介紹的很隨意。
「五爺好。」原來是他。少年時的輪廓變了很多,一把刻意留著的山羊胡子顯得猥瑣,如果在街上擦肩而過,她應該不會認得他就是以前那個朱域。
朱域摩挲著下顎,眼珠滴溜溜的在她身上轉來轉去。
「我想起來你是誰了,有可能會在老十一身邊出現的女人就只有一個,想不到你不見這麼些年,怎麼又回到他身邊來了?」
「五爺好記性,想不到還記得小女子的長相。」
這是什麼歪理,難不成這些年聞人紂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這才足以讓他印象深刻的想起她來?
不會吧,這些年她的身材起碼有所改變,該凸的凸,該凹的凹,雖然買不起胭脂,臉蛋一直以來都是素著的,可起碼見過的人也沒喊妖怪的逃走啊……
「你講話還是這樣有什麼說什麼,真不知道老十一到底是看上了你那里?」並不是對她印象有多麼深刻,而是她身上的青草味道喚起了他的記憶。
見慣了宮里各種巧雅精秀的女子,女人身上的各種胭粉味他太熟悉了,這種身帶草藥香的女子,他打過交道的也就這麼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