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不見,她出落的如出水芙蓉,眉目如畫,那清淨無偽的眼還是那麼美麗。
「那麼皇上答應的事……」
「你急什麼,該你的逃不了。」不就是要錢嘛,這世上能有誰的銀子比他多?
「是是是」見風使舵,再也沒有人比得上朱域了。
原來他只是姑且一試的在皇上面前提了提,令人意外的是那天完全不動聲色的萬歲爺卻在下了早朝以後把他召到養心殿去。
「皇上,要微臣把人帶過來見您嗎?」他又出歪主意。
「不必。」朱非用扇柄阻止。
「嘎?我們從皇宮大老遠出來就這樣?」別說他不明白皇帝葫蘆里賣的什麼藥,怕說給別人听別人也不信。
「不然不覺得朕應該怎麼樣,當街強搶民女?」朱非冷了臉。
「當然不是,您是何等身份,您想要的女人誰不主動送進宮?」
「朕沒有你那麼。」
這會兒還真是拍錯馬屁拍到馬腿上了。可朱非還是笑得很眉邪眼邪。
「沒關系,只是人對了就可以,嘿嘿嘿。」
朱非多看了施幼青一眼,然後轉身便走「皇上……這?」朱域丈二金剛模不到頭腦,要是他把人抓了就走,搞不懂這其中哪需要那麼多曲折。
「還不走!?」朱非折扇輕搖,一派翩翩公子風流倜儻的引入人群中。
朱域左看右看,趕緊跟了上去。
施幼青很有做當家主母的天分,指導了大原則、大方向以後就放手讓下面的人去處理。
她知道丫鬟們正忙著把湘竹紗簾該掛上帶夾層的寧綢錦帷簾,換上長毛的羔羊地毯,外頭大晴天的,天高氣爽,該浣的簾子,該曬的棉被,夏天的衣裳該收起來過冬,僕役們精神抖擻的做著自己份內的雜物,沒有偷懶的人。
寢房的一樓溫暖如春,紫金紅暖爐里劈里啪啦作響的木炭烘烤出混著松木清香的溫暖,她用碗蓋撇去上面的浮葉子喝的是最近迷上的安溪鐵觀音。
聞人紂如常的上商行去了,自從宅子里有了施幼青,他更勤快工作,勤快的程度雖然不用跟螞蟻蜜蜂相比,可是存心想把整個天下都捧到她腳下。
他會是個很偉大的商人。
施幼青把他的勤快看在眼里,有這樣一個人用他的方式愛著自己,照顧著自己,她會不由自主的想回報,給他一盞家里溫暖的燈光,如用珠的笑語還有溫柔諒解和體貼歡迎他踏進家門,在洗滌一天的疲憊後有在出發的力氣。
兩人濃郁的感情影響了下人,本來寬闊卻寂寥,人多卻無語的房子充滿了蓬勃的生氣,即便聞人紂還是沒有用八人大橋把施幼青娶進門,聞人府從上到下都已認定她無疑是未來的女主人。
午後,她小憩了下,又讀了會書。
「姑娘,不好了,大廳來了尊貴的客人,總管事叫我一定要請姑娘去一趟,他說他一個人頂不住。」人才偷的浮生半日閑,聒噪的花兒一路從外面嚷嚷著進來,差一點絆了門檻。
「哪里不好了?我好端端的在這呢。」
「不是啦……是發生大事了。」花兒比手畫腳的慌亂不已。
「有話慢慢說,看你急的。」
「姑娘,這茶甭喝了,總管事說當今聖上,也就是皇帝老爺上咱們府里來了,如今就在大廳等著您呢。「施幼青心里「咯 「了聲,臉上不動聲色,心里卻飛快的想了一遍。「老爺不在府中,那人是故意挑這時間來的。」
「姑娘,您能不能快點,來的可是皇上。」花兒急得火燒,雙手合十,沒大沒小的催促起主子來。
「急什麼,你先出去知會總管事,說我馬上就到,讓他先撐著點。」花兒的牙門差點磕著舌頭,我的祖女乃女乃啊,這節骨眼上還有空說笑話……雖是這樣,在花兒央求的目光下,施幼青還是慢吞吞的出現在大廳。
「民女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就算是舊人,該有的禮節還是不能少的,他的身份今非昔比。
「快點起來。」朱非親自去扶她。
她是備受寵愛的,有眼楮的人都看得出來,天青石手鐲,滇紅寶石鳳釵,可朱非的眼染上癲狂,他認為自己可以給她更好的。
「謝皇上。」施幼青的目光沒有一絲一毫的柔軟。
起身站得遠遠的,禮貌而生疏。
「朕沒想到你竟在天子腳下的京城。」
「是的,總該是要回來的。」
「那麼——」朱非伸出高貴的手,「你該回皇宮了。」
「請皇上恕罪,那里不是民女的家,民女回不去。」
「你這麼說司徒先生可要難過了,他可是自從知道你回京,就希望你能回去看他。」
「他老人家住在長白山,怎麼會在你手上?你騙人!」她驚疑不定。
當年她跟外公離開宮廷後不久,就踫見八皇子私下派出來找他們的爪牙四處追捕兩人,幾經商量,最後忍痛分開各自前往深山躲去,想不到外公還是落入他的掌握。
「你太小看朕了,朕是什麼人,需要用謊言來造就事實?」江山之大卻都在他掌握中。
「你放我外公出來!」
「不是朕不肯,是司徒廣病重,讓他除了皇宮他也活不成了。」
對上朱非晦暗莫測的眼光還有嘴角那抹篤定,她還不遲疑地說道︰「我跟你進宮!」
朱非嘴含笑。
計劃都照著他想要的方向進行著,真好。
「花兒,把我的披風拿來!」
「姑娘,你要進宮,那老爺那邊……」
「叫他別擔心,就說我進宮見外公去了。」交代完後事,她聰明的不做什麼拖延的隨著朱非離開聞人大宅。
聞人府里所有僕役都跑出來看,他們沒能看見女主人的身影,只看見蜿蜒如燈河一樣的執燈內伺緩緩和盔甲鮮明的禁衛軍前行。
連禁衛軍都出動了,總管事隱隱感到大事不好,迭聲叫了親信過來。
「你挑選馬廄里最快的馬,立刻請老爺回府,事情不好了!」
第九章
朱非沒必要,也不需要騙她。
偌大皇宮要安置一個人太容易了,何況,被安置的那個人不是什麼國色天香的美女,是個垂暮老人。
朱非對司徒廣沒有不好,給了個大院,許多心細的宮女輪流照料他的飲食起居,御醫定時例診,有專人陪他說笑解悶,他的待遇並不比退居後宮的太皇太後來得差。
可他心里明白,自己只是皇帝手下的一枚棋子。
皇帝給他好處,是為了給青兒好交代。
人性啊,得不到的總是最好。
今日他的眼皮跳個不停,左眼跳財,右眼跳災,老天保佑希望他的青兒可別出什麼事才好。
才恍惚著,細細帶著躊躕的跫音由遠而近,他以為又是哪個要來嗦他得穿衣吃藥的宮女。
「外……公?」不敢確定的聲音,有著惶惑,還有著看見親人涌滿胸臆的酸澀。
司徒廣不敢置信的轉頭,老臉才露出驚喜的笑容卻在瞬間轉成擔憂,他左顧右盼。
「青兒,你怎麼來的?有人發現你嗎?趕快走,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
「外公……青兒好想你。」她哽咽,淚如泉涌,投入老人的懷抱。
司徒廣雙臂在半空抖了下,這才緊緊擁抱住她,俯首壓住她的發心。
「好啦,都幾歲的姑娘了還這樣哭,我還以為是我們家以前養的那條狗在叫呢。」司徒廣打趣的說。
「你壞啦外公,這樣取笑我。」抹掉淚,施幼青不依的扭動身子,人卻還是賴在老人的懷里不肯抬頭。
「還以為年紀長了,性子也會有所改變,誰知只長個頭,小孩子氣的緊吶。」司徒廣歡喜的語無倫次,七年啊,他想了七年的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