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擔心……」
話還沒說完她又一陣咳,咳得李皓心都疼了。
他一邊幫她拍背一邊喊道︰「外頭誰在?」
「春娘。」婢女在外頭應道,然後推開門。「十六爺有何吩咐?」
「住持師父幫梅姑娘開的藥還有嗎?有就去端來。」
春娘匆匆離去,半晌端來湯藥,望雪一見臉就發皺。
「藥很苦……」
「良藥苦口。」李皓勸道。
望雪喝了兩口全身疙瘩直冒,直喊受不了。
「是啊,那藥真的很苦。」春娘似乎很舍不得望雪,直在旁邊幫腔。「梅姑娘頭次喝還嘔了一半,住持師父說不成,又熬了另一帖硬要小的們強灌。」
真這麼苦?李皓試著喝了一口,連他一個大男人也忍不住皺眉。
「我沒說錯吧!」望雪說完又咳。
李皓心想不成,再苦也得想辦法讓她喝光。
「春娘你先下去。」李皓說道。婢女前腳剛走,李皓馬上喝了一大口,俯頭喂進望雪嘴里。
望雪驚訝張眼,竟一下忘了藥有多苦,咕嚕一咽吞下。李皓再接再厲。
沒兩下,湯藥全數喝盡。兩人親上了癮,李皓舌鑽進她唇里纏著她不放,直到懷中人兒虛軟無力地軟偎在他懷中,他才喘著氣將嘴移開。
「這樣就不苦了吧?!」他輕挲她粉撲撲的臉蛋,又愛不釋手地多親了她好幾口。「感覺好像好久沒見到你了似……」
他這麼一說,她才記起他的傷。「你的背?!」
「我沒事。」話剛出口李皓就不意扯痛傷口,痛得眉頭一皺。
見狀,望雪忙說要叫下人攙他回房休息。
「不用。」李皓示意她往里移些,然後他跟著趴下休息。「難得有機會可以跟你同睡張床,我怎麼可能放棄?」
她心疼地輕撫他臉。「住持師父說你傷勢頗重,好多石子碎屑全都黏在皮肉里。」
「住持師父沒問我傷口怎麼來的?」這才是他最關心的事。
「他只交代要按時換藥,還說他兩天後會再過來。」
那就好。李皓點頭。「你听說大宅的事了嗎?」
「沒有。」她答。跟他一樣,她昨天近半天時間都在昏迷中度過,別說探听大宅的事,就連到隔壁探他一眼都無能做到。
李皓同她說了石子听來的消息。「我剛要他去打听詳細,我越想越奇怪,皇上干麼沒事幫你造墳?」
他想不透的事,望雪卻七七八八猜中了。「其實——我有件事怕你擔心,所以一直沒告訴你。」
他皺眉。「什麼事?」
「皇上……原本有意召我進宮。」望雪不敢再瞞,仔仔細細吐露。
李皓越听臉越白,他怎樣也沒想到皇上竟也看中了望雪。
「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今天才告訴我?!」他難得對她生氣。「你有沒有想到,萬一前晚沒發生大火,我們今天說不定——」
「因為我已經想好推辭的主意了嘛!」她皎咬嘴低語。「皇上正迷著服用‘長生藥’,只要我告訴皇上,收了我有礙他的長生不老大事,我相信他絕對會打消主意……」
「萬一皇上不听,硬是要收?」
她眸子骨碌一轉。「但現在皇上當我死了,還要幫我造墳……」
「誰知是真是假!」李皓氣得大吼。「天吶,我一想到你很有可能被皇上召進宮,卻沒事先告訴我——」
「對不起。」
「你有沒有想過那多可怕?!」
「對不起嘛,我下回不敢了……」她可憐兮兮戳著他手臂。
「還有下回?!」李皓怒道,一見她紅了眼眶,心頭怒氣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我不是氣你瞞我,我是怕,我一想到哪一天我到大宅卻找不到你,我會瘋的,你懂不懂?」
「懂。」她一臉無辜地點頭。「我就是知道你會擔心我才不說,我不希望你為了我做出傷害自己的事。」
這個傻丫頭,怎麼會這麼傻又這麼——惹人心憐!李皓一哼,趴回床上重重地吻她。良久才听見他說︰「你自個兒承諾的——」他唇在她嘴上、臉上游移,換來望雪一陣暈陶的喘息。「下回不敢了?」
「保證——」她一邊哼道,一邊輕挲他纏著布巾的胸口。
李皓低吼一聲將她的手挪回脖子上。「可惡,好不容易同床共枕,卻沒辦法踫你。」
望雪好一會兒才知他在說什麼,臉霎時羞紅。「等……等你傷好了……」
「還用說。」他焦躁地咬著她下唇。「等我傷好些,我一定把你關在房間三天三夜,不嘗夠你身子每一寸不放你離開——」
望雪在腦中描繪他說的情景,心不禁跳得快又急。
見她含情脈脈的眼,李皓好努力才勉強自己離開她身邊。「你再休息一下,我突然想起有件事。」
「什麼?」
「我娘,」李皓挲挲她的發。「我前日跟她約好大興善寺見,我得派個人過去找她,這會兒她應該已經等很久了。」
七日後,背傷略見痊愈的李皓騎著「黑夜」帶望雪重回竹林,這應該是他們最後一次舊地重游,待會兒他們就要帶著望雪娘親、李皓娘親——曹親王妃與妹妹小郡主,一道乘船南下隱避。
經一夜大火焚燒,竹林大宅如今已成一團殘垣瓦礫,任誰也瞧不出先前榮景。
李皓摟著望雪自高處眺望。「恍若隔世。」她輕輕一嘆。「真難想象不久之前它仍是我住的地方。」
竹林大火一共燒死了二十人,包括縱火的莫虹影,人數比望雪當初想的少上許多。「說真話,」她轉頭看著李皓。「我到現在還想不透那位姑娘為何如此做?」
李皓也想不透,不過他倒有些感激,也覺得僥幸,要不是那位手持塵拂女子突來的舉動,他們倆至今仍舊月兌離不了那座宅子的鉗制。
據說不久之後這兒將會出現一個塔冢,皇上已選定贈詩,詩名正是《望雪》。只是任誰也不曉得,墓塔中卻是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莫虹影。
尾聲
三年後,貞觀二十三年,揚州城。
「娘……娘!」小曹諒一手抓筆一手抓習字本子,滿臉興奮地沖向娘親臥房。
護在門外的石子趕忙擋下。「我的好少爺,您現在可不能進去。」
「為什麼不行?」小曹諒不依地掙扎。「娘昨晚說過,只要我今天寫完了百家姓,她晚上就跟我一道睡……」
「是老爺回來了。」石子道。
「我爹?!」小曹諒一听更急,小小身子像泥鰍似的,左一扭右一彎就滑出了他石子叔的懷抱。「娘、娘,開門吶!」他用力拍著房門喊道。
「噯噯,我的好少爺……」
煩死了!在門里正纏著妻子親嘴的李皓一皺眉,起身抓來件斗篷將妻子嬌軀掩上,手一抱,窗一推便帶著妻子躍出房間。小曹諒慢一步撞進,一見窗門大開,就知他爹又做了什麼好事!
只見他急奔到窗邊大喊︰「臭爹!快還我娘來!」
反了反了,立在枝頭向著自個兒兒子扮鬼臉的李皓心想,這年頭竟然還有兒子在跟老子討娘的!
「你們倆也真是,從小斗到現在也不覺膩。」被李皓抱在懷里的望雪笑嘆。
自兩人避居揚州,李皓毅然拋棄原本顯赫身世,人前人後自居「曹皓」,專心經營他先前所創的古玩布疋生意,就連兒子也取名「曹諒」,目的就是為了避人耳目,為保妻子母親等等一家安全。
這三年發生了很多事,先是李皓他爹——曹親王李明,他與劉武苦心籌策的舉兵大事還未開始,就因親信密告失敗。劉武與其全家慘遭斬首,曹親王則是貶為庶人流放黔州。李皓得訊意圖營救,卻被李明一句「你我父子早已恩斷義絕」為由拒絕,不過數月,即在皇上授意下服毒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