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情惡男 第19頁

琉衣手握住他手,一臉認真地看著他說話︰「韓宕,我想去威尼斯,我想去找葛諾醫師。」

毫不考慮,韓宕搖頭。

「拜托你……」

「我沒有辦法。」

兩人定定相視半晌,兩行眼淚突然從琉衣眼中淌落。

她當然懂得韓宕為什麼不肯答應她,而韓宕,更是明白琉衣為何如此要求。但要韓宕如何答應?明知道她手術成功機會只有少許的百分之十,換句話說,他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會失去她。

「我會回來的。」琉衣突然說。「因為你在這等著我,所以我不會放棄我自己,即使手術發生危急,老天爺不讓我回來,我也會跪在弛面前求弛再給我一點時間……」

韓宕就是不同意。雖然他听了很感動,但這種話只是妄想,他不相信先前未曾應許他祈禱的老天爺,會突然在琉衣危急的那一刻大發慈悲。

他不能把他心愛的女人的生命,寄托在那麼渺小的冀盼上,他不能。

「韓宕——」

「你不用說了。你想說的每一句我都想像得到,你想鼓勵我多去注意那微乎其微的機會,你想告訴我有希望更少比坐著等死好,我更明白你到底是為了誰才會去考慮那個手術,我知道你全是為了我。」

「你都明白,但你還是要拒絕?」

韓宕別開頭深吐了口氣。「我一定會拒絕。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一上手術台後就此沒再回來……你要我如何去面對沒有你的世界?」

相對于琉衣,韓宕的表現一點都不激動,他只是用沙啞的聲音,冷靜地說苦。在他所處的世界,男人沒有資格掉淚,甚至連絲毫流露脆弱難過的情緒都不許——但琉衣仍舊能從他沙啞的聲音,不肯轉頭注視她的舉動,讀出了他的心意。

他會承受不住的。沒她的世界,他會不知道該怎麼獨活。

琉衣突然止住了眼淚,怔怔地望著他的側臉。

「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下要再提了。」

韓宕不讓琉衣看他的眼,他手一伸把琉衣方才讀的資料一把搶過,在她面前撕成兩半後再帶出「中屋」,仿佛只要撕毀那資料,琉衣腦里的念頭也會跟著消失了—樣……

但打開的潘朵拉的盒子,真有那麼容易被人給關上嗎?

當然不。

自那次爭論未果,韓宕與琉衣仿佛同時做下了決定,琉衣沒再提起她要到威尼斯動手術的提議,而韓宕更是對她千依百順——,凡所有他想得到買來可以教她開心的東西,他全一一備齊。甚至從沒在世界任何一塊上地上置產的韓宕,也在短時間內在鶯歌小鎮買了一棟樓。一等院子旁邊的燒窯蓋好,他和琉衣兩人就會一塊搬過去。

相對于韓宕的積極主動,琉衣越發變得沉默。她不是不明白韓宕的苦心與擔心,但每回服藥睡下、一早再勉力醒來之後,琉衣總會擔心,她的心髒,究竟還能再撐多久時間?

一日上午,總管拿來一份包裹,韓宕尾隨其後進來,手上還拿著一疊知名家飾館的參考目錄,一見寄件人是陳媽,示意總管交給他。

「我幫你拿進去。」

琉衣正坐在客廳里看書,一听見腳步聲,琉衣轉頭看。

「有你的包裹跟一疊目錄,家飾館的。」韓宕將兩者一塊放到琉衣面前,琉衣先翻了翻目錄,然後才拿起陳媽寄來的包裹,把它捧在她手中。

她表情有點奇怪?韓宕皺眉。「怎麼了?」

琉衣垂眸深吸了口氣,然後抬眼看著韓宕說︰「這包裹里面放著我的護照跟兩張飛往威尼斯的機票,我打電話要陳媽幫我準備的……」

什麼?!韓宕一張俊臉倏地變白。

「你要跟我一道去,還是我自己去?」

「你瞞著我——」

「對。我瞞著你做了這種種的安排。我仔細考慮過,這是最好的決定。我知道你沒有辦法接受,但是我也沒有辦法坐視這唯一的機會流逝。」

韓宕看著琉衣,沒有辦法相信口口聲聲說不會欺騙他、不會傷害他的琉衣,竟然背著他做了這些決定——那他那些準備,鶯歌小鎮的房子、燒窯,那些裝潢……

「我的身體我最清楚,我可以感覺得到,我越來越難從睡夢中離開了。它跟我的距離越來越接近,如果我不去動手術,抓住那最後一絲機會,說不定再過一個月、兩個月,還是一年、兩年,我就再也回不來了。」

「它」是什麼,韓宕心知肚明。她說的是死神,那把催人性命的鐮刀—直高舉在琉衣脖子上方,一個不留神它即會落下。但即使如此——

韓宕猛一搖頭,惡聲拒絕。「我不準!我不跟你去威尼斯,我也不準你去!」

琉衣抿唇定定看了韓宕半晌,突然她點頭,極輕極輕地吐了句話︰「那我們分手吧。」

她竟為了這種事跟他分手?!韓宕愕然。

緊緊連系著理智與自制的那根神經突然斷了,韓宕地從沙發椅上站起,力道之大,甚至連前方的茶幾也都被他震離了三寸。

韓宕俊顏繃緊地瞪視琉衣,那表情之冷之狠,琉衣從未見過。她突然覺得恐懼,眼前的韓宕,完全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

「我不會讓你離開我。」話說完,韓宕突然伸手搶走琉衣身上的包裹。

琉衣吃驚想搶,韓宕卻一個轉身,快速離開客廳,門「砰」地一聲關起。

「回來,韓宕!你不可以這樣子!」

琉衣轉著大門鎖想追過去拿回包裹,但門一打開,三名黑衣保鑣卻突然擋在門前,阻止琉衣前進。

「很抱歉,您不可以出去,會長要我們看著谷小姐您。」

韓宕竟然這麼做!屈辱的眼淚霎時從琉衣眼中滾落。「幫我去叫韓宕過來,就是你們會長,說我要找他。」

「請谷小姐您先進去。」

「先去幫我找他來!」琉衣難得生氣大喝,但眼前三名保鑣卻不為所動,仍舊重復著同樣一句話。

「請谷小姐您先進去。」

捧著胸口,琉衣氣得渾身顫抖!

一見琉衣臉色不對,原本隔岸觀火、不預備插手的信二忙從暗處走出來。「別攔著谷小姐。」

三名保鑣一愣。「北堂主。」

「不能讓谷小姐生氣,她身體受不了。」信二伸手將搖搖欲墜的琉衣攙住,「還不快去把帝釋找來。」

「是。」

三名保鑣才剛轉頭,只見原本還站得好好的琉衣,忽然沒聲響地暈了過去。

「谷小姐——」

三名保鑣加上信二吃驚的呼喊聲,是琉衣意識消失前最後听見的聲音。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坐在醫院的加護病房前面,韓宕懊悔地抓著自己頭發。本以為拒絕她是替她著想,是保住她性命最好的決定,但千估萬算,卻忘了顧慮她的脾氣。

她負荷不了怒氣的心髒曾經一度停擺,好在當時信二在她身旁,及時施展療力保住她一條命。他難以想像,信二當時若遲了幾秒才到……

韓宕害怕得發抖。一想到琉衣性命只差那麼一點就從他手中溜掉,就克制不住心頭那股畏懼。

神啊!我錯了。

韓宕雙手握拳抵住下顎祈禱。他願意對他先前的褻瀆贖罪,要責罰就責罰他!千萬別對琉衣下手,她是無辜的。她是那麼單純天真,如今她所受的苦——就只是因為愛上了他而已啊!

求求禰、求求禰,不要在這時候奪走她性命……韓宕在心里喃喃自語,只要她能醒來,不管她要什麼他都會答應,即使她要去威尼斯,要去看那個葛諾醫生,要上手術台,他都願意。

「谷琉衣的家屬哪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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