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雅淳翻了翻眼廉。"對啊,以後缺水時,叫我們兩個出來見面就行了。"
"有道理,不過這下雨──代表什麼意思?"他不是一個宿命論者,卻也覺得很巧。
"老天爺在同情我啊!"她還在為剛剛他強拉她上車的霸道舉動生氣。
"什麼?"
"我說老天爺在同情我,遇到你這樣霸道、不尊重女性的男人,你看,他哭得多傷心?"說得她自己都很想哭。
"我霸道?你確定?"
"當然啊,光看你剛剛在停車場的舉動,還有你對邱小姐的態度,這不是霸道是什麼?"
她忘了還有三十部車的業績在他手上嗎?竟敢這麼──老實。
前方路口剛好紅燈,他停下車轉頭看她。"你真的這麼認為?"一副受重傷的神情。
看見他這樣的神情,她馬上起了惻隱之心。"也沒那麼嚴重啦,大概是我第一次遇到大人物,所以不習慣這樣的風格。"
"我不是什麼大人物。"他的口氣有點沖,讓陳雅淳嚇了一跳,驚慌地看著他。
"好,你是凡夫俗子。"她現在知道什麼叫伴君如伴虎的感覺了。
他調勻呼吸,恢復沈穩。"對不起,我只是不喜歡被這樣形容。"
陳雅淳點點頭。"每個人都有不喜歡的事,所以我能理解,不過……你本來就是個大人物。"她現在正在捋虎須,瞅了他一眼,見他沒發作才又開口。"除非你今天不做席絲的董事長,不然大家都會用你是'大'老板的眼神來看你,這也不能怪別人吧?"
"你說得沒錯。不過你要是知道我從小餅的是怎樣的日子,一出生就注定要當席絲的接班人,所以這也不行,那也不可以的。到學校去,同學當你是'有錢人',根本不肯也不敢靠近你;回到家里,大家把你當少爺,對你必恭必敬的,一直到高中畢業,我竟然連一個能談天的朋友都沒有。
"最後受不了了,我干脆要求他們把我送到國外去念書,至少外國同學不會管我是誰的兒子,是什麼鬼接班人,只當我是一般的同學。"將不為人知、深藏已久的話一口氣說出來,讓他有種松口氣的感覺。
陳雅淳無語。他厭惡太過有錢,那她呢?
家里七個兄弟姊妹,只有哥哥弟弟可以繼續升學,女孩子頂多高中畢業就得出來工作,幫忙分擔哥哥弟弟的學費,她又該怨誰?
席璋似乎說上了癮,又接下去說︰"你知道嗎?我父親去世的時候,我竟然有種解月兌的快感,雖然這樣想很不道德,但是當時確實是快感大過傷感。"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當時真是冷血。
"那你母親呢?"他母親一定為了他這樣的態度感到難過。
"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跑了,原因不明,家里沒人敢提這件事,久了我也懶得問,反正對她也沒什麼記憶。"
"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不太會安慰人的。
在如此靜寂的時候,卻突然冒出一個很殺氣氛的聲音。"麥擱卡啦!我抹想咩听!我抹想咩听!"
這個聲音不斷的重復,還越來越大聲,幾乎要破嗓。
陳雅淳滿臉通紅,胡亂地翻著包包,想趕快把手機找出來。
好不容易將手機撈出來。"媽,找我有事?"從手機鈴聲就知道是家里打來的,也知道準沒好事。
"怎麼這麼慢才接?"陳林秀花在電話那頭抱怨著。
"我──算了,有什麼事?"她也懶得解釋,反正她也不會想听。
"阿富說要買電腦啦,這個月你多寄三萬塊回來,不然他說什麼作業沒辦法打,一定要買電腦才行。"傳統的觀念讓她以子為天,只要是兒子要的,她絕對會想辦法……要陳雅淳或其他已經在工作的女兒生出來。
"電腦?!三萬?!"發現自己的音調似乎太過激昂,她趕緊壓低聲音。"可以在學校打啊,錢很好賺嗎?"
以前她笨笨的,只要他們開口,她就趕緊寄錢回家,就算借也要借到,最後她才發現,這根本是個無底洞。
老哥讀個博士,讀了五年還沒拿到,女朋友倒是一個換過一個,比換衣服還勤快;老弟大學也是讀得亂七八糟,整天只會泡網咖。
偏偏兄弟倆嘴巴一個比一個甜,把老媽哄得團團轉的,拚命想從她們這些女兒身上挖錢給他們泡妞、泡網咖。
前陣子老媽甚至還想叫小妹高中不要讀了,直接到餐廳當服務生咧!要不是她和幾個妹妹極力阻止,小妹恐怕連高中都讀不完。
"他說一定要買,不然沒辦法做什麼什麼報告啊!"陳林秀花音量加大。
"那就別做啊,反正他的書都讀到去了,有讀跟沒讀一樣,不如早點去當兵。"報告?!是想上網玩線上游戲吧?
"你怎麼這樣說你弟弟!你也不想想,你爸爸當初就是為了讓你讀書才會……才會過勞死的,現在你竟然這種態度?!你就不怕他難過嗎?"陳林秀花又將這件事搬出來說,這是陳雅淳心中永遠的痛。
老爸最疼她,常常告訴她要認真讀書,不要像他沒讀多少書,就只能當工人,出賣體力賺錢,所以當時無論如何都要讓她繼續升學。
因此老爸白天要做建築工人,晚上則跑去當臨時工,跟人家一起挖馬路,就這樣積勞成疾,很快的就倒下,快得讓人措手不及,而她的升學夢也就此打碎。
"好了,不要說了,我會匯錢回去,他最好是真的拿來做'報告'。"說完就把電話給切斷。
她實在很想哭,卻哭不出來。
"很特別的手機鈴聲。"他也不太會安慰人,只好找別的話題。
他現在知道,她剛剛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是多麼的語重心長了。
她露出一抹苦笑。"對啊!它說出我的心聲。"當初听到劉文聰錄的這段鈴聲,她就覺得真貼切,所以才會把它拿來當作家里來電的鈴聲。
鈴聲再度響起,這次是悅耳的和弦鈴聲,陳雅淳露出一抹笑容。"喂,干麼?"
"干麼?!吃飯時間你跑哪去了?怎麼還不回來?我在等你吃飯耶!"鍾嬌艷哩啪啦的,說得又急又高昂,連席璋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今天不回去吃了。"現在大概只有嬌艷會關心她。
"不回來吃?!為什麼?"鍾嬌艷仍然維持高分貝,因為這種情況幾乎從沒發生過。
"嗯……我要和客戶去吃飯。"她小小聲地說。
席璋听她說他是客戶,馬上皺起眉頭表示抗議。
"客戶?!誰?你們公司不是規定不可以和客戶吃飯嗎?"鍾嬌艷堅持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是席絲的席董事長,經理也準的。"她的聲音更小了,因為嬌艷的聲音實在太宏亮了。
"什麼?!席董?喔~~黑店的老板啊!"
天啊!她是不會小聲一點喔!
陳雅淳偷覷了他一眼,發現他正眯著眼瞥向她,她趕緊將眼光收回,慌張地提醒嬌艷。"小聲點啦,他在我旁邊。"
鍾嬌艷仍然"故意"大聲說︰"唔,那你去吧,晚上要不要回來睡?"她真的覺得雅淳和席璋很配耶!
陳雅淳的雙頰又染上一層火紅。"你在說什麼?我當然會回去,吃完飯就回去了啦!"她怎麼感覺席璋似乎正在偷笑。
"喔,好啦。嗯,萬一不回來睡,記得睡看看他們家的床好不好睡,順便多踹兩下,看看他們憑什麼賣得比黃金還貴,知道嗎?"嬌艷仍然維持女高音。
"神經病,我要掛電話了啦。"陳雅淳急忙把電話切掉。
這個嬌艷,真是會被她氣死!就算想讓她早點去和老爸相聚也不是這樣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