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他真的這麼說?」怎麼可能呢?就算是天上掉餡餅也沒理由會砸到她頭上啊?一定是綠兒听錯了。
「你這是問得什麼話?難道以為我騙你不成?就算我騙你,這蛐蛐定可不是假的——你倒是說我上哪兒能找這麼個寶貝來哄你?!」
一顆心狂跳,要說什麼卻偏是說不出。突听外頭牢役恭聲道︰「高大爺來了!」抬頭看卻是一個青衣人緩步而入。那人看來也是平常,但只看一眼就讓人膽戰心驚,遍體生寒。玉簪慌張地扭頭,正巧瞧見那人的目光落在鷹身上,微現驚色。然後踱到那長板前。甚至連瞄都不瞄她們一眼,就似他的眼中除了那具冰冷的尸體再也沒有他人的存在。
一時之間,房里沒有人開口說話,靜得連心跳聲都能听到。過了許久,才听見鷹低聲道︰「差大哥,若是這位先生要驗尸的話,可否……」身後傳來干嘔聲,鷹皺了皺眉,到底沒有再說下去。
斑寂回過頭,冷冷地瞧著他們,最後把目光落在玉簪身上。直看得玉簪又要吐出來才冷冷地道︰「既然敢殺人,又怕什麼?」
耙殺人自然是不怕,可那里頭不包括她吧?玉簪低著頭只是干嘔。綠兒卻自著一張臉回了一句︰「你哪只眼楮瞧見她殺人了?!」
冷冷地瞄了她一眼,高寂冷哼︰「驗尸之後自然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凶手,現在說得再多也沒用。別以為七阿哥相求,我就緩筮私枉法。」
七阿哥?!她有沒有听錯?怎麼這人瞧起來順眼了些……剛抬頭就瞥見高寂手上寒光閃閃的刀子,玉簪翻了翻眼又昏了過去。
鷹皺了皺眉,看著綠兒手忙腳亂地扶起玉簪。忽然問︰「她真是上次救了七阿哥的人?」記憶中,她不該是這樣軟弱。
綠兒頓了一下,忽然慢悠悠地抬起頭,露出一種古怪的笑。「怎麼又問這個?你對她的事還真是感興趣……」
不說話,看了她半晌,鷹面無表情的臉忽然浮上笑,「你最好的姐妹,總要知道一些——不是嗎?」
「是啊!她是我的姐妹……」綠兒眼簾低垂,再落在玉簪身上的目光卻是怪怪的。
※※※
黃昏,天色倒還未暗。綠兒默默地隨在鷹的身後,看著他拖得長長的影子。心里頭緊一陣松一陣地隱隱不安。她終于停住腳步,澀澀地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鷹聞聲回頭,仍是平常淡漠的神情,又似根本沒听清她的話,「你說什麼?」
「我問你到底是什麼人?」綠兒微一垂頭,忽又苦笑起來,「雖然我是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丫鬟,可我也知道你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是一個唱戲的。」
見他皺著眉瞧她,綠兒沙啞著嗓子嘶聲又道︰
「其實你接近我根本就不是因為你喜歡我,而是為了玉簪和七阿哥。要是我猜得不錯,你冒充戲子進阿哥府根本是另有目的。」
因鷹突然的逼近,她恍惚了一下,就已被扯入巷子深處,「你做得出,倒怕我說出去叫人听著嗎?」痴痴地瞧著他的臉,綠兒禁不住流下淚來,「你只當我是個好蒙騙的傻丫頭,就借著我接近玉簪,好利用爺對玉簪的信任——被我說中了嗎?」
她淒然慘笑,「沒想到有一天你也會對我動刀子……你喜歡的人是玉簪吧?要不然那天見著玉簪的背影也不會一眼認出來,硬叫我跟著去了……我當時沒想那麼多,事後想起來,既然剛才那個仵作已證明玉簪沒殺那人,就必定是你殺了那人!你為了玉簪,就連官差也敢殺,可見你對玉簪情意之深。」忍不住啊!明知他喜歡的不是自己,怎麼竟是止不住對他的愛戀呢?
鷹看著她,聲音平淡卻帶有一絲嘲諷,「你說得不錯,那人是我殺的,對我這樣的人而言,殺個人,原就是平常之事,官差又算得了什麼?綠兒,你平日是個粗性子的人,我實在沒料到識破我的人竟會是你。你說得不錯,我到阿哥府是另有目的,我是真的沒想傷你,但你實在不該識破我之後還當著我的面說穿……」
鷹捏住咽喉的手掌緊了緊,綠兒閉上眼。淚水滑下臉頰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是啊!她一向是個粗性子的人,卻惟獨對他太過用心……牽動嘴角,她的唇邊綻出一朵淒涼的笑,如火般灼痛了鷹的眼,不知怎地手指竟松松地滑落。
綠兒滑坐在地,捂著咽喉喘著粗氣,卻不曾露出半分怨色,只沙啞著問︰「我只問你一句,你心里對我可還存著幾分情意?哼,這話問得好傻!你不曾真的傷我,自是還念著你我之間的情分。」撐起身,她撲上前攀著他的背。「鷹,我不管你是什麼人,要做什麼事,只要你對我好,就算要我為你死,我也心甘情願啊!」
身子一震,輕輕擁著她,鷹終究只是一聲長嘆……
第六章
沒有點燈,任黃昏的最後一抹斜光投入銅鏡,反著微光。蘭馨披散著長發,掩著蒼白的面容,也掩藏了所有不欲人知的心思。
「她回來了?」她沒有動,仍是直直地看著銅鏡。
听見身後仇嬤嬤嘆息︰「算那小賤人命大,竟有個什麼仵作為她開月兌罪名——這趙大人也真是的,一個沒品沒爵的小仵作的話也相信。主子可沒瞧見那些個奴才怎麼把那賤人捧上天的呢?真是讓人氣炸了肺!」
「是嗎?」蘭馨啟唇微笑著,鏡中的女人也跟著笑,黯淡的光中卻顯得幾分陰森。可以想得到的——那一群只懂得拍馬迎泰的狗奴才!
她真是不甘心!竟讓那樣一個女人得了永琮的歡心。可是沒有關系,這世上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商賈豪富尚且如此,何況是未來的太子——皇上。但只要她一日還是這府里的女主人,她就有得是法子整治那些個狐狸精!
「嬤嬤,這朵珠花可好?」手拈珠玉,她幽幽地笑著,垂下的長長的睫毛掩去了所有的算計。
※※※
「綠兒,輕些,輕些。」玉簪苦著一張臉,眼里含著淚,只差沒哭出聲來。
綠兒垂著頭,臉上的笑帶著三分勉強,「姑娘再忍一下,藥馬上就上完了。」
「綠兒?」訝然扭頭,玉簪怔怔地道︰「怎麼這樣叫我?」
遲疑了一下,綠兒淡淡地回道︰「姑娘現在是爺身邊的人了,怎麼能不分大小,沒個尊卑呢?」
「什麼大小尊卑?咱們是姐妹啊。」玉簪一時哭笑不得,「何況那件事說不定只是一時誤會罷了。」
綠兒頓了下,抬頭看她,「你不是喜歡爺的嗎?」
臉一下子飛紅,玉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不過是我瞎做夢呢!哪兒能當真呢?」
綠兒呆了一下,忽然道︰「爺來了!」
「哦……」玉簪應著,根本沒反應過來。
「我說爺來了!」聲音大了些,綠兒突然使勁扯壓在她身下的被子。
「啊!」終于醒過來了?太晚了吧?就算是不想也沒法子的。綠兒沉著臉,看她「哎喲喲」地鑽進被里,只露出一頭秀發,再觸到永琮含笑的眼,不自覺地紅了臉。忙福了子,告罪而去。
「奴婢給爺請安。」聲音悶在被子里,含含糊糊的,永琮卻听得出懊惱與無措。
他不覺笑了,「就這樣給爺請安?這回可是爺救了你的命,難道你就這樣對救命恩人——連瞧都不瞧上一眼?」
玉簪無奈地探出頭,先瞧見的卻是一張近在咫尺的俊臉,怔了會兒,便為那臉上帶了三分邪氣、戲謔的笑紅了臉。她吞吞吐吐、支支吾吾了半天,只叫了一聲︰「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