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生氣,可是又不想就這樣回京。她也不知這微妙的虛榮心原是女人的通病。女人呀!即使是不喜歡一個人,但若見他被自己拋棄時還是若無其事的話,反倒生氣得無法忍受。
「公主哇!」小英子哀嘆,無力地伏在桌子上。雖然公主平時也很固執,很倔強,但從沒見過她這樣在意一個人。尤其是一個讓她討厭到極點,恨得牙癢癢的人。眼珠一轉,她半仰頭,「公主,您該不會是愛上那位冉公子了吧?」
「你胡說些什麼?」朱軒煒果然勃然大怒,「我會喜歡那種男人?!你當我白痴嗎?」
委屈地嘟起唇,小英子低聲道︰「公主,您最近說話很、很粗俗啊!」不知是不是和冉銀相處得時間太長了,現在不單是她可以出口成「髒」,就連公主也時不時地冒出一兩句難听的。這要是讓貴妃娘娘知道了,她的腦袋想必很快就會像冉銀說的那些汪洋大盜一樣被掛在南市口的旗桿上了。
嗚——
朱軒煒不耐地翻眼。「好了!你要哭就在這哭個夠,哭到死好了!懶得理你呀!」
把小英子的哀叫和哭聲一起關在房里,她仰望墨藍的天空,心清豁然開朗。
那貪財鬼、守財奴,愛的不就是一個錢嗎?好,她朱軒煒有得是錢,就算她不會、不懂怎樣做生意,但以「本」傷人總是可以的吧,就不信治不了他!
轉過身,看著跟了出來卻猶在抽泣的小英子。溫言道︰「你也別再哭了,像你這樣子早晚哭皺了一張臉。」
「奴婢也是為了公主啊!」小英子看著她閃亮的眸,忽地頓住。「公主,您該不會是又有什麼好法子來捉弄那冉興讓吧?!」既然公主都說不喜歡,她也就用不著太客氣了。
朱軒煒聞言嫣然巧笑︰「是,咱們現在就去織造衙門找那個何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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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織造衙門任職,品級雖不是很高,卻實在是個肥缺。萬歷年間,明皇宮揮霍無度,單萬歷三年至十年間即織造了紗羅錦緞以及袍服等450000多匹件,共用去銀兩765萬兩之多。再清廉的官員在這個位置上也難免會動些手腳。何況朱軒煒怎麼瞧也不認為這個何大人是個清官。
輕咳一聲,她嚼口清茶,看著跪在腳邊的何大人,淡淡地道︰「你知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呢?」
何大人目光閃爍,仰望這面容嚴肅的美少年。他低聲道︰「您莫非是福王殿下?!」能夠得到御用之物而又年紀相仿的也只有福王、瑞王二位王爺了,而瑞王已封地漢中,倒是福王雖封地洛陽,卻一直留于京中。這福王乃鄭貴妃親出,深得皇上寵愛,甚至曾數度欲立為太子,若非朝中老臣皆擁戴皇長子,怕今日太子這位子早是福王囊中之物。
「算你還有幾分眼光。」朱軒煒暗笑,口中卻道︰「本王此次離京乃是一個秘密,本王不希望除你之外再有第二個人知道,若你敢泄了本王的秘密,你該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了!」
「下官知道。」低垂頭,何大人臉出露出為難之色。他不過是一個小吏,可沒想卷入宮中爭斗。只是這……唉!苦命啊!
嘴角泛上一絲笑意,朱軒煒問道︰「那個冉興讓到蘇州來是不是為了采辦蘇繡?」
「是!」何大人道︰「冉公子帶了批貨物準備參加九月初九虎丘山莊的交易會。」
「虎丘山莊的交易會?」朱軒煒揚眉,又道︰「你現在听好了,你馬上傳話下去,不管冉興讓出什麼樣的價錢,都不許任何人賣他綢緞和繡品。如果他竟在蘇州買到半匹布或是一幅繡品的話,我就當是你沒辦好差事,至于後果……」
偷看她唇邊的笑,何大人暗暗叫苦,口中卻恭聲道︰「下官遵命。」這倒也怪,他還真是頭回見著扯妹夫後腿的大舅哥呢!
朱軒煒暗自偷笑,卻突听下人于外稟道︰「大人,冉興讓冉公子到訪。」
「請——不!」偷瞧了瞧含笑睨他的朱軒煒,他道︰「就說本大人不在——最近都不會在蘇州,叫不必再來造訪了。」唉!平白失了個大撈好處的機會,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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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後門出了何府。遠遠地就瞧見那低著頭的冉興讓。這混蛋,連走個路都這麼難看!難不成是想在路上撿著個幾百兩的?朱軒煒冷笑,走近了幾步突然一聲大叫︰「冉興讓!」
冉興讓乍然受驚,回頭慌道︰「公……」
「公子!朱公子!」截住他的話頭,朱軒煒斜月兌著他道︰「你做了什麼虧心事呀?膽子竟那麼小!」
「公、公子說笑了……」被朱軒煒冷眼一瞪,他慌忙改了口︰「是,是小人膽小。」倒霉,怎麼偏偏叫他踫上這麼個難纏的主啊?!
朱軒煒低低一笑,嫣然道︰「你好像很怕我嘛?」
「不不……是是……」叫他說什麼呢?他本來是活得蠻滋潤,過得挺開心的。可偏偏來了這麼個處處磨人的公主殿下。不單只是害他損失錢財,一不小心還極有可能掉了腦袋,這種情形,能笑得出的才是傻瓜外帶大白痴呢!
見他拘謹,朱軒煒越覺此人無用。正待好好斥責他幾話,卻突听喧嘩之聲。見不遠處圍了大群人,她就要過去瞧,走了兩步回頭瞧一眼垂首不動的冉興讓,不禁氣惱。「喂!你是傻了還是腿斷了?」
冉興讓一嘆,跟了過去。小心小心吧!不過想來只要他處處順著她的心意,她也不至于太為難他吧?唉,只望這公主莫要惹出什麼事來才好。
這是怎麼回事啊?!只瞧了一會兒,再打听打听,朱軒煒已知那一群高頭大馬的漢子是該殺的壞人,而那嚶嚶而泣,淚流滿面的正是備受欺凌的無辜弱女。好啊!青天白日的竟有人膽郵當街強搶,想她堂堂大明公主豈可坐視不理?!
當下低哼一聲,朱軒煒挺身而出。「喂!你們這群大男人欺負人家一個姑娘,也不害臊嗎?」
話一出口,果然有人應聲︰「大爺們哪兒欺負她了!這女子賣身葬父,咱們好心買她回去做妾。這是存心幫她,那女子聞言哭道︰「這位公子,小女子只肯賣身做奴僕,斷不做妾的。」
「你听到了?!」朱軒煒一叉腰,又覺不妥,忙抱肩道︰「人家姑娘不想賣給你,你還是快滾吧!」
「滾?!好,除非有人出的錢比本大爺的多。」
「你出的是一百兩是吧?好,本公子出二百兩——怎麼,不服氣?我看你還是別跟我斗的好,你便是出再多的錢本公子都出雙倍。」朱軒煒笑得得意。那漢子居然眼中也有一絲笑意。嘴上卻恨聲道︰「好!大爺走,臭小子,走著瞧!」
「本公子怕你嗎?」朱軒煒一笑,伸手去扶那女子,「姑娘別怕,那些人已經走了。」
「多謝公子。」那女子抬頭一笑,竟也是個婉約動人的美女。冉興讓卻直皺眉頭,也不知想的是什麼。朱軒煒探手入懷,笑容卻突然斂去。卻是出門急了,竟未帶得一兩銀子。轉目看向冉興讓。她喝道︰「姓冉的,你先給這姑娘二百兩銀子,等回了客棧我叫小英子還你。」
冉興讓一陣肉疼,口中卻道︰「那可不敢。」嘆一聲,他取出懷中一疊銀票,還未數便已被朱軒煒劈手奪下。花旁人的錢大方得很呀!朱軒煒隨手遞上兩張一百兩的銀票,笑道︰「姑娘收下錢便回去葬了老父吧!」
那女子宛然下拜︰「公子既已買下奴家,奴家便是公子的人了。怎敢擅自離去,莫如公子隨奴家去一趟,辦好了事便隨公子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