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時好時壞,不過,忘掉的人事物越來越多了。阿茲海默癥,不就是這樣?」最近,他甚至連她——他最喜歡的阿海醫生都忘了。她見暴發戶去買兩杯熱飲,她一臉吃驚,「喂,你到底吃飽了沒有?」
「嗯,有些飽了。」
「有些?可怕的大胃王。」她忍不住的笑了起來,有幾根發絲沾黏在臉上,暴發戶伸手替她拂開,可能是動作太過親密,她在低聲道謝後顯得有些尷尬。
他卻好像沒這困擾,很自然的道︰「你要多笑啦,你笑起來會讓人家覺得,好像無論多麼悲傷的事都還有轉圓的余地,我喜歡看你笑。」
我喜歡看你笑……
唐海泱心一震,頓時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好曖昧、好讓人喘不過氣來。她假裝若無其事的往前走了幾步,拉開和他的距離。
苞在後頭的暴發戶,看著街燈把兩人的影子拖得長長的,她的手空蕩蕩的,他忍不住悄悄的把左手往她的手靠,實體未真的握上,可影子卻是牽著手了……
她應該沒發現吧?!他樂此不疲的玩著這個游戲,冷不防的,她突然半側過臉,微微傾向他,兩人的影子看來,好像她在他臉上吻了一記!
暴發戶嚇了一跳。他的臉……方才被香了一下?!「你……」
她笑得很故意。「喂,你那什麼表情?做了什麼虧心事嗎?」
她發現他「牽著」她的手在散步了!不過看她的樣子好像沒生氣,于是他笑嘻嘻的干脆大方的牽起她的手。
「我可是敢做敢當,就不知有人是不是也一樣了。」意思就是有膽就跟他一樣把「影子戲」弄真,在他臉上親一下。
唐海泱可不是好惹的,她也大方的讓他牽著,反過來逗著他道︰「暴發戶,以前的人牽到了女生的手,可是要娶她的喔!」
他聞言心跳得好快。娶她?呵呵……他的心在冒泡泡,快樂得快要死掉!「如果女生堅持的話。」
她笑了出來,「別這麼委屈,你想娶我還不想嫁呢!」
兩人的手就這麼交握著,再也沒有分開,走在夜市的小巷中,享受著這份異樣的感受。可走著走著,暴發戶突然停住了步伐,牽得不牢的手也松放開了。
「怎麼了?」
「這條小巷的盡頭似乎有另一條巷子。」說著他就徑自往前走,走到盡頭前突然向左轉。
唐海泱一把拉住他。「喂,烏漆抹黑的,你要去哪里?」
「我覺得……這條巷子有點眼熟,向左轉走到盡頭再向右轉,就可以看到什麼……」
「這種小巷還能看到什麼?﹞她有些不安,出于直覺的扯住他的袖子。「下回白天再來吧!」
「可是……」
「別可是了,走了!」
暴發戶被拖著走了幾步,腦海中驀地出現了一段對話——
入口即化的香鰻,鮑魚的烹調恰到好處,既不過斕,甜味也整個封鎖在肉質袒,好!
呵呵……這家「原軒」的廚子可是米其林三星級的!
「原……原軒!」他忽然月兌口而出,腳步也停住了,硬是不肯往前走。
唐海泱心一窒,更加用力的想強勢的把他拖走,可她才閃神,暴發戶就向左轉了,她的手懸在半空中。
「這里……你以前來過?」她急忙跟上前,小心翼翼的問。
「不知道,也許。」走到小巷盡頭,他憑著直覺往右轉,然而巷子里燈光昏暗,並沒有什麼叫「原軒」的招牌。
唐海泱偷偷的在心中松了口氣。「什麼也沒有,哪來的原軒。」
「有,是米其林三星廚子開的……」
「你是最近上網看太多美食了是不?還米其林三星廚子呢!一頓飯要幾萬欽!」她手心猛冒汗,腦海中閃過很多想法,一個比一個令她不安。
「……」再度被她拖著走,暴發戶卻不時的頻頻回首。
看著他的反應,唐海泱加快腳步將他拖離。
第五章
「暴發戶……」
「唐海泱?你怎麼了?」暴發戶正在架設簡易的網站,電話一來,他順手接起。
好久沒听到她的聲音了,打從上一次她休假走了到現在,有時他很想打電話給她,可又怕會打擾到她,只好把這想望放在心里。
听到她的聲音本來是很愉悅的,可她低落略帶哽咽的聲音卻讓他緊張了起來。「你怎麼了?」
「心情有點糟。」會撥這通電話,她自己也有些訝異,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好像越來越重要了,為什麼會這樣?
她的聲音像是強忍住悲傷,然而他看不到她的臉,心里很放心不下。「你現在在醫院吧?我去找你。」
「不用了,太遠了。」她希望他來,又怕他來,她……好矛盾。
「一個小時的車程而已,還好。」掛上電話後,他隨便穿了一件外套就往樓下奔。「唐伯伯,小貨車借我!」
「小子,去哪里?」
「唐海泱她……她……」
唐豐德听到女兒的名字,又看暴發戶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一臉著急。他嘆了口氣,揮了揮手,連句「去吧」都還沒說,暴發戶就沖出去了。
開了一個小時左右的車,暴發戶風塵僕僕的將車停進醫院停車場,這時下午六點多了,他打了手機給唐海泱,她說她過來和他會合。
唐海泱的樣子看起來很不好!「你……你怎麼了?」眼眶紅紅的,鼻子也紅紅的。
她不答反問︰「喂,你酒量好嗎?」
「還好吧。」他不太沾酒,可之前和漁工喝過,酒量好像還可以。
「去喝一杯吧!」
「好。」不急著問她心情糟的原因,因為事情發生了,他改變不了。
兩人買了些下酒的小菜,依唐海泱的指示來到一處河口匯海的地方,這里被整理規劃得還不錯,可能是晚了,游客稀稀落落。
唐海泱打開酒瓶大口喝了一口,暴發戶把一盒盒的小菜打開,將筷子遞給她。
「吶,吃一點東西墊胃吧!豆干?」
「不想吃。」
「鹵海帶?」
「不要。」
「要不喝一點熱湯?」
「……你很煩欽!」
「知道就好,所以你也該知道,我一定會煩到你吃下一些東西為止。」她喝的酒可不是啤酒,而是威士忌,而且還很豪爽的打開就口喝,顯然不打算和他分享。
唐海泱嘆了口氣,把熱湯拿過來喝了幾口。
她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喂,你的老朋友有封信托在我這里,封得緊緊的,也不知要防誰!」
她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封信遞給他。
老朋友?誰啊?他不是都只有「新朋友」嗎?信封上寫著!傍吃白飯的。
一看到這名字,他笑了出來,會這樣叫他的,就只有在醫院的那些人了。
是阿旺伯嗎?他記得他了嗎?怎麼會突然寫信給他呢?
暴發戶把信封打開,沒注意到唐海泱的酒一口接著一口。
吃白飯的︰
我是阿旺伯啦,我記得你了!住院時睡我隔壁的嘛!啊。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覺得阿海醫生美不美?
還有,把她追起來當老婆不錯啦!有追到要請我喝喜酒喔!
這張圖是阿海醫生本來要畫給你的,結果被你揉掉了,後來你還偷偷把自己也畫上去了!炳哈,這張圖的每個人我都認得喔!
這是我最寶貝的束西,現在把它送給你……反正它本來說是阿海醫生畫給你的。
啊,因為難得記起來好多事、好多人,我還要寫信給其它人,不現在寫,也許下一刻我又全忘了,把要講的話寫下來,也許之後我是不記得自己曾記起誰,可你們起碼會幫我記得——阿旺曾經記起過你們!
不多說了——有空來找我喝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