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看來像個男人吧。」直接拒絕,水仙喜孜孜地攬鏡自照,對自己的男裝扮相十分滿意。
「頗不像。」好心的蘭友率先回答,雖然水仙怎麼看、怎麼像個大姑娘。
「不像。」梅友可直接了,劈頭便是一缸冷水澆下。
「梅友!你真不討人喜歡!」作勢打了下梅友,水仙蹙眉嬌嗔,打定的主意仍沒半分動搖。「無論如何,我還是要去。」
「去哪家?您好歹同咱姐們說一聲嘛!」菊友不安地打探,她有預感,水仙會丟出一個令人昏厥的答案。
「當然是‘迎春閣’!」隨口答出長安城中最大、也最不可一世的妓院,耳中立刻充滿四婢的抽氣聲。
「小姐,您別開玩笑,‘迎春閣’看得不只是錢財,還有身份呀!到時您要怎麼搪塞?」菊友無比認真地看著主子,強壓下尖叫的沖動,試著講道理。
在長安城里有誰不知,「迎春閣」中的姑娘是天下絕色、技藝舞藝更是遠近馳名,但最知名的莫過于「迎春閣」的眼界。
饒你再如何有錢、有名、有才也罷,只要非官家貴族的公子們,你就沒那資格進人「迎春閣」。當然,你的家財不夠厚,也是進不去的。
「用二哥的名字。」水仙一本正經地回答。
話一出口,四婢的反駁再也出不來了。水府二少爺天生男生女相,美得日月為之失色,惟一能與之相抗衡的美貌,至今只有水仙……
「天意如此,沒啥好說了。」梅友攤攤手,很能看得開。
竹友也聳了聳肩,替水仙披上了外袍,她也不願再廢口舌了。
于是,水大小姐獲得空前的勝利,開開心心地爬出牆,得意洋洋地逛到了迎春閣。
在迎春閣外張望了好一下,水仙才盼到老鴇扭腰擺臀地迎了過來,笑嘻嘻地上下打量水仙,劈頭便道︰「小泵娘,迎春閣不歡迎女人的。」
「大膽!本公子貴為當朝光祿大夫次子,什麼女人!」水仙氣忿地一甩扇,天生自有一股威嚴令人心折。
老鴇驚疑不定地上下打量她,水仙的頸部巧妙地用衣領包得密不透風,壓根兒看不出有無喉結……這下,老鴇可不知該不該相信了。
「不知公子尊姓啊?」雖然懷疑,老鴇還是堆起了殷勤的微笑。光祿大夫呢!正二品的官兒呀!她哪得罪得起呀!
「姓水,單字陽。」寫意地搖著白摺扇,水仙臉不紅氣不喘地抬出二哥名諱。
呆了下,老鴇立刻揚起諂媚已極的笑顏,嬌聲媚氣地將音量提高了八度不止︰「原來是鼎鼎大名的水二少爺呀!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春花、秋月,接客啦——」
紅手帕在水仙面前揮來揮去,濃郁的香味嗆得她幾欲作嘔。
不過她也不禁暗自咋了下舌,沒想到二哥的名號還頂響亮的,她以為憑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孤僻性子,大概沒多少人知道。
被四、五個濃妝艷抹的姑娘簇擁進了「迎春閣」,水仙整個眼都亮了,嘖嘖稱奇的四下張望,半點兒也沒留心到姑娘們的殷勤招呼。
「水二少爺,來嘛!吃顆葡萄。」秋月遞了顆剝好皮的葡萄到水仙嘴邊,嬌聲嗲氣地勸食。
「嗯!」虛應了聲,她隨口吃下葡萄,一雙美目只牢牢盯在不遠處的一群人身上。
濃冽的脂粉香氣盈繞在身邊,她不由自主蹙了下眉——老天!她頭一次覺得胭脂水粉殺得了人,基本上她已覺得不太喘得過氣。
輕輕打了幾個噴嚏,她定神又望向那一群人,四個英俊並氣質不凡、各有特色的男子,在為數不少的姑娘包圍下,卻沒有一般狎妓人會有的猥瑣感。
「哎!水二少爺,您與‘陶亭四君子’是舊識呀!」春花努力地要找話題同水仙談上。
「不,神交而已。」收回目光,水仙虛應故事地笑了笑,一口將秋月遞來的酒喝干。
結果卻一口嗆了出來,熱辣辣的炙燙感由口腔直達胃部。
完了!她竟忘了自己壓根兒不會喝酒……好辣、好嗆!
猛咳好幾聲,粉白無瑕的面孔漲得通紅,一大片衣襟都被染濕了。
「水二少爺!您沒事吧!」春花慌慌張張的拍著水仙背脊替她順氣,一邊白眼瞪秋月。「笨手笨腳!怎麼讓水二少爺嗆著了!」
「對不住!對不住!」秋月哭喪了臉連連道歉。
搖搖手,水仙好不容易才順好了氣。「算了,給我備間房、換個衣服。」
這時鴇媽媽也聞聲趕來,恰巧听到最後一句,心里暗笑水二少爺還真猴急。一邊招呼眾姑娘替水仙備好房間,扶她去「休息、休息」。
水仙所引起的小騷動,自也招來其他客人的目光。
「真是不濟事的女敕子。」明顯的嘲笑,來自「陶亭四君子」中的崔苑。
笑了聲,盧睿啜了口酒道︰「崔兄,若不是咱們老交情了,還當你是在眼紅。」
「眼紅什麼?」崔苑面色不善地反瞪他。
「嘿!崔兄這一問,兄弟也不好不答。」搖開白折扇,盧睿不懷好意的笑容更濃。「眼紅喝了這麼大半天酒,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豈不恨哉?」
言畢,陸隨即配合地哈哈一笑,瞥眼見崔苑嘴角抽動,他又頗識時務地斂起笑,故作沒事般啜飲美酒。
「盧兄,大伙彼此、彼此,都‘沒有動靜’不是?」干笑數聲,崔苑不甘示弱地反諷回去。
聞言,盧睿面色微青,冷冷地瞪視他道︰「哼!崔兄,你在暗喻盧睿什麼嗎?」
「正如同盧兄對小弟的暗喻。」笑嘻嘻的應道,崔苑十分愉悅看到盧睿被撩撥起來。
俊顏開始抽搐,盧睿一口喝干杯中物,一抬手叫來老鴇。「準備二間房,盧睿與崔兄得好好較量、較量。」
「盧兄,何必呢!」陸及時出口要勸解,不管他們四人再如何愛較量,實也沒必要較量到床上嘛!
壓根兒不領情,崔苑興致勃勃地道︰「較量就較量,就不知道誰才是那個真‘沒動靜’的人。」
「那絕不會是我。」冷笑數聲,黑眸燃著怒火直瞪著崔苑。
「那也未可知。」挑釁地回視盧睿,面孔上明明白白寫著︰就是你。
那種露骨的表情,盧睿豈有看不出之理?一時怒氣攻心,他忿忿一甩袖,起身離座。
目送他頎長的身影遠去,一直未曾開口的李緣才終于出聲︰「崔兄,你還不快去嗎?」
「連你也來取笑我嗎?」崔苑一瞪眼,他怎麼會听不出李緣的話中意。
淡淡望他眼,李緣不慍不火道︰「豈敢,只是有戲不看,非李某本性……你確定要耗在這兒?」
「吱!你們會後悔諷笑我!」忿忿丟下話,崔苑倒也沒再多加蘑菇,摟了一名花娘便往樓上走。
「這個油加得頗是時候。」陸笑望樓梯盡頭,他怎麼也沒料到,事情會演變至此。
如此發展倒也不差啦!有好戲可看,何樂而不為?
「李某可有做什麼?」斜睨他眼,李緣勾起一抹笑痕,存心撇清。
一愣,陸立即理解。他咧嘴一笑,將頭左右一擺道︰「是沒做什麼,咱們就飲酒等待結果吧!」
然而,也不知「迎春閣」今日吹什麼怪風,盧崔二人之爭才結束,另一風波又起。
在老鴇的尖叫中,一大隊人馬闖了進來,為首的是個美得讓天地為之失色、沉魚落雁的白衣公子,他身邊還帶著一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少女。
「我說公子,咱迎春閣不讓女子進入……哎呀!」一聲驚恐的尖叫結束她先前趾高氣昂的聲調。
白衣公子並不特別粗壯的手臂,輕輕易易揪住老鴇衣襟,讓她至少離地三寸,玉顏上已浮現一抹煞青。「姓水的客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