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咬唇,溫柔面具再戴不住,申灕仰首一個狠瞪,倒沒開口說什麼,只遞出了擦臉的巾子。
冷硬與她對視,婁宇衡幾乎近似搶奪般拿過巾子。
"不許再忘。"帶有血腥味的警告,也讓申灕縮了下肩。
滿意地見到她恐懼,他將巾子放入水中……
"啊!"驚吼聲,盆子被推倒在地,他的雙手浮現赤紅色。
見他狼狽的,申灕知道計謀奏效,差點兒沒笑出來。
"你!想燙死我嗎?"他低吼,甩動雙手冷卻皮膚上的熱度。
那盆水壓根兒像剛燒開的,連一滴冷水也沒加。
任他暴跳如雷,她只扮出無辜樣。"阿灕先前告訴過主子了,我不懂服侍人。"
一時語塞,想指責她是存心,又苦無證據,只能氣悶地瞅她。
瞧了他一臉悶氣樣,她終于忍不住笑起來,嬌弱身軀倒入婁宇衡懷中。
這快意至極的笑聲,連呆子也听得出代表意思。
摟住申灕軟若無骨的身子,他氣不起來地嘆口氣。
"主子,您怎麼不罵我呢?"力行得了便宜還賣乖,她好得意地仰首看他。
這只是她原先要整他的計劃的一小部分,看在兩人"也算"有了夫妻之實,她就不實行其余詭計了。
小小報復下他羞辱的仇,算給自己一個交代。
"我猜若現下要你清理書齋,你會把水潑在書冊上?"他扯動唇角,半挖苦道。
搖頭否認,她可愛書了。"我只會把幾本古書'收'好而已,像什麼'皇帝內經'、'九歌'之類的。"
"女人還真惹不得。"自嘲一笑,他收緊手臂,讓她凹凸有致的身軀貼合上他。
"以後,您還要我服侍嗎?"自他懷中仰首,她得寸進尺問道。
"算了,你做好'慶王妃'就成了,星海、星河似乎頂喜歡你。"
她"侍候"人的方式再多來幾次,他有九條命也不夠氣。
狐疑望他眼,申灕小心翼翼道︰"主子,您……和先前怪不同的。"
原本對她代嫁一事,且又原為沈三采妻,他氣得似要將人大卸幾塊喂魚。如今怎麼突然溫柔起來?還"準"她當正名兒的"慶王妃"?
"申兄說了,錯不在你……"說到一半,婁宇衡頓住,神色又復嚴肅。
瞧了他臉色,申灕了然道︰"但我'曾經'嫁過沈三采。"見他欲答,她搶道︰"我再說最後一次,我'不屬于'沈三采,您莫再提他,搞得我心里煩。"
悶悶地枕在他暖厚胸壑上,先前好心情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永無止境的恨。
"討厭又為何嫁?"撫著她細軟發絲,未能釋懷地問。
輕哼,她扁扁嘴反問︰"您是因喜歡而娶我嗎?"
可使婁宇衡呆住了。
半晌。他老實一搖頭。"是你有理。這會兒,我倒同情起沈三采來。"
"是嘛!"撇撇嘴,明白他所指為何,可有些不快。
"可不?你這伶牙利齒的,他哪招架得住。"大笑著挖苦,很滿意見她變了臉色。
咬了口,申灕轉變話題。"您適才提到那兩個小女娃,我能問幾件事嗎?"
這是她今日願意端水來的原因之一,經過一夜她快叫好奇心給淹死,才會反常起個大早。
謹慎地沒立即答應,婁宇衡目帶審視地瞅她。
總算,他不很甘願地頷首。"就算不答應,你也會問吧!"帶些自嘲。
不看可否,她首先挑了個小問題。"大姐……我是指王妃,怎麼過世的?"
"抑郁而終……因我時常不在府中。"答得很快,溫啞聲中沒有起伏。
"就是害相思!"她迅速下結論。
"……也能如是說。"沉吟了會兒,他贊同。
第二個問題,就不太好開口,申灕遲疑了半天,衣帶都給玩皺了,才問︰"向總……是您兄弟嗎?"
"你怎麼知道?!"寒了臉,他用力掐緊她肩頭。
一扭身掙開他手,申灕蹙眉怨道︰"別隨意動粗,疼啊!"
昨日激情已在她白玉無瑕的身上留下不少瘀青,今日又這麼一抓,肯定也沒好下場,可憐她。
"誰告訴你的?"不理會她埋怨,婁宇衡執意要問個水落石出。
"我猜的。他和您聲音像、眼神像,所以啊!"投以不滿的目光,嫌他瞧扁了人。
盯著她許久,婁宇衡一臉不善地問︰"為何問?"
"您先放開我。"她哄人似的,便要自他懷中月兌出。
一使勁,將她摟得更牢,好溫柔道︰"說吧!我不會怎麼著。"
本噥聲,她認命道︰"我猜……不,我知道您十分愛王妃。"
"所以?"
"您覺得孩子們是不是……"話倏地打住,申灕結起細眉思考要如何用辭。
講白了,她怕自己說不出口;含混其辭嘛,又擔心他太駑鈍不明白。
這分寸拿捏還真難。
"孩子像芸娘,有不對嗎?"心感到一陣刺痛,亡妻溫婉秀顏浮現眼前。
他的白百合花,一生的傷痕。
當那日他千里迢迢自西疆趕回,她只剩最後一口氣。
大夫說是因為寂寞而導致心情抑郁,終于藥石無救。
遺下一雙與她相貌雷同的幼女,他發誓不會再長時間離府,免又造成無可痊愈的傷痕。
然而身為慶王爺,又是密探副領,他力不從心。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責怪自己,讓傷口越破越深……
沒有察覺婁宇衡的心情,申灕自言自語地喃道︰"就是像了才麻煩……"
"什麼麻煩?"他沒漏听,冷著聲問。
吧笑數聲,她輕移了移身子想逃遠一些,卻給一把抓回,鉗制起來。
"這……向總的眸子和您一個樣兒,而星海星河又早產……您又老不在府中——"不得已,她語中甚為閃避道。
"夠了!"一聲狂吼,嚇住申灕末完的話。
婁宇衡狂怒的眸同猛獸般,惡狠狠瞅住她,暴怒地叫道︰"你質疑芸娘不忠?"
瞧了他模樣,申灕承認也不是、否認也不成,只能眨巴雙眼望他,怎麼也開不了口。
但又何需開口?她明白,婁宇衡不是呆子,就算現下抵死不認,他又如何會輕饒她?
並沒思索太久,她有些畏怯地頷首。"我……是質疑……"來不及做解釋,他一掌擊在桌上,堅固桃木桌-應聲斷成兩半,她抽口氣噤聲。
"你?憑什麼?一個以身體為工具的女人,沒有資格質疑芸娘!"怒火燒去理智,他口不擇言。
愕然消化完他丟來的指責,申灕也火上來。"你以為我願意嗎?你又明白趙芸娘多少?"
"住口!"烈焰燃炙的雙眸已漸不見理智冷靜,瘋狂取而代之。
他努力提醒自己要冷靜,捏緊的拳關節已泛白,臂上青筋微露。
"偏不!你瞧不起普天之下的女子,又如何證實趙芸娘和旁人不同?她絕不會愛上別的男人嗎?"非但不住口,她的言辭更尖銳。
"住口!"再次警告,不只對她也對自己。
"她是心甘情願嫁與你嗎?"全不理會他的示警,申灕過度冷漠地聲音,丟出最後一個刺激。
怒吼聲,婁宇衡再忍不住地揮出一巴掌。
失去理智後,他完全沒控制力道,將申灕打飛出去,一頭撞上台階,如布女圭女圭般軟倒。
餅度沖擊在她意識上切割出銀白碎片,最後的意識是腦袋劇烈疼痛,便陷入永無止境的黑暗……
怒氣仍熾,婁宇衡沒留心到申灕的不對勁,忿忿地將硯台、筆墨等物品砸了稀爛,才坐回原位大口喘氣。
"爹……"怯懦輕喚自門邊傳來,星河、星海慘白著臉,驚疑不定地凝視他。
案親如此怒火盛炙的模樣,她們未曾見過。
雖不明白為何,但癱倒在地上的後娘,肯定月兌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