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不會說話,我一定把書賣光光,根本不需要你來載。對了,你媽最近怎麼樣?」
嚴愷之嘆口氣,很沒精神的說︰「除了不斷幫我物人之外,過些日子要辦油畫展,爸,你可得把日期記好,開幕茶會一定要到,祝賀的花束也不可少。」
「這年頭阿貓阿狗都可以辦畫展,台灣的文化簡直亂七八糟,以為隨便畫一畫就可以當畫家,甚至妄想一舉成名,這樣教真正認真的畫家如何受到敬重?」
「爸,你說媽是阿貓阿狗?」好……好大膽。
「你媽還算好,我遇過幾個年輕人畫畫不肯下工夫,擺明了逃避現實,又吃不了苦,真不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我要是有女兒,絕對反對她嫁給畫家。」嚴漢勛恨透了年輕一代的好逸惡勞。
「老爸,今天怎麼有感而發?我覺得老媽這樣很好,她退休了,學畫又不花什麼錢,也不會老是約我吃飯。至于你說的年輕人,那是一小部分,我公司里多的是吃苦耐勞、超乎想象的年輕人,宥恕就是最耐操的一個。」最近多虧宥恕幫忙,不然他恐怕撐不下去。
「咦?說起宥恕,我才想起來,我之前那個編輯不是到你那兒上班嗎?我今天遇見她了,怎麼听她說已經不在你公司……啊,你小聲一點……你剛剛叫那麼大聲是怎麼了?兒子!喂,我說兒子啊……喂!你有沒有在听?我說她都懷孕了,你幾時要讓我抱孫子……喂?喂?兒啊?你真的掛我電話啊!我還以為耳邊的聲音是電話雜音,現在是怎樣?你干嘛掛電話?」
嚴漢勛一頭霧水的看著手機。不過是說不用他來載書,有這麼生氣嗎?
兒子長大了,他好像跟他很熟,但又不盡了解,明明小時候抱著他睡覺,現在卻是各據一方,平常忙歸忙,搬回來一起住有那麼難嗎?
這都要怪他那個妻子,把事情鬧得這麼僵,說什麼狐狸精,現在狐狸精不吃香啦!他都到了只剩一張嘴的年紀,比較適合含飴弄孫。
不然他這把年紀,一個人住這麼大一間屋子,真的要他養只狐狸嗎?
搖了搖頭,嚴漢勛收起手機,拿出今天買的兩大袋書,隨意翻翻看看。
半個小時過去,他想睡了,沒想到有人莽撞的闖入他家。
原以為是歹徒,嚇得他臉色發白,再定楮一看,竟然是他的兒子愷之。
「兒啊!你真是懂我的心,我才說著,你就奔回來陪我了,這怎麼好意思……啊?啊?你說什麼?你吼這麼大聲,是在吼什麼?」
他多久沒見到兒子了?兒子瘋了嗎?
嚴愷之直接沖到老爸的面前,只差沒掐住老爸的肩膀搖晃,「老爸,你說你在哪里遇見穎瑤?」
嚴漢勛扁了扁嘴,「你回來不是陪老爸喔?你不是接到電話太想老爸,所以一路奔來喔?」唉。
「爸!」嚴愷之瞠大的雙眼布滿紅絲,眉頭緊鎖,心跳紊亂。
「那你是不會在電話里問就好?現在油錢很貴呢!」嚴漢勛跌回椅子上,避重就輕的說,就是不直接回答問題,擺明了挑戰兒子的耐力。
嚴愷之當下抓狂了,「我現在在這兒問你,你都這樣五四三了,電話中你會讓我好過,我就不信!」
說自己的老爸五四三?兒子當真活膩了。嚴漢勛挑了挑眉,聲音更加冷涼,「兒啊,你真了解老爸,沒有說錯,老爸就愛五四三。」
厚,就說了,有這樣的老爸和那樣的老媽,他豈敢隨隨便便娶女孩進門?!
「老、爸。」掐死老爸會下十八層地獄,千萬別開玩笑。
「就書展會場啊!我在電話里不是說了?」嚴漢勛沒把兒子的緊張放在眼里。
「她回出版業工作?哪一間?」總算有線索了,嚴愷之眼楮發亮。
「兒啊,你的黑眼圈怎麼這麼嚴重?」嚴漢勛還是惡意的顧左右而言他。
「這不重要,老爸。」他好想直接跪下,求老爸認真一點。
看著兒子憔悴的神情,以及前所未有的慌張與失控……這是他那個天天只想待在超市王國里上班二十四小時的工作狂兒子嗎?
真是好久不見啊!兒子。
「我不知道。」嚴漢勛聳肩。雖然覺得兒子很可憐,可是他真的不知道。
「你不是在書展遇見她?」嚴愷之泄氣的坐在地板上,臉色鐵青得很難看。
「可是她的識別證又沒有寫她是哪家公司的員工。」嚴漢勛總算察覺到事情非同小可,「兒啊,你找她找得這麼急,是怎樣?她卷款潛逃?」
「不是。」嚴愷之無力的嘆口氣,起身準備走人。
嚴漢勛趕緊追上他,「喂,你要去哪?才剛來,陪我聊聊天嘛!」
「去世貿。」他很堅持,只要有她的線索,就算是海里,他都毫不考慮的前往。
「現在去世貿?兒子,你要不要去看醫生?」看來兒子病得不輕。
男兒有淚不輕彈,嚴愷之抬頭看著天空,忍住抓狂咆哮的沖動。他面臨事業最低潮時,也不曾這麼無助,可是他現在真的好想仰天長嘯。
發現孩子神色異常,嚴漢勛趕緊安撫道︰「好啦,你先回房間睡覺,現在這麼晚,去世貿找誰?明天一早我陪你去書展會場,一間一間的找,好不好?」
他好想模模兒子的頭,說爸爸疼,可是這麼做,應該會被兒子一拳打到牆上吧!
「好,明天一早就去。」嚴愷之頹喪的倒在沙發上,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嚴漢勛足足看了十分鐘,一直很不安穩的兒子總算睡著,他一身老骨頭也快散了,回房拿毯子,蓋在兒子的身上。
這個兒子啊,今天實在不像個人,可是也……像極了人。
兒子是哪里變了呢?
第9章(1)
一早應該多早?
嚴愷之習慣的應該是七點鐘。
可是不知道是因為回家,所以一夜好眠,還是因為已經知道霍穎瑤在哪兒,所以睡得比較沉,當他醒來,發現屋里的光線與屋外的聲音都不是熟悉的時間點時,竟然像個上學從未遲到的乖學生,抓狂得想哭。
這時,嚴漢勛開門回來,手上拎著早餐,看見情緒正處于激憤狀態的兒子,關心的開口,「你醒啦!那等你……」
「啊!你為什麼不早點叫醒我?現在是什麼狗屁一大早?!」嚴愷之忍無可忍,失控的嘶吼,起身就要往外奔去。
「喂,你干嘛這麼大聲?」嚴漢勛也開始冒火,「你一大早是在發什麼神經?」
現在還叫早?
「我要去世貿。」
「現在才九點,你去世貿干嘛?」
「我說的一早是七點!現在都九點多了!」他和父親的觀念差之千里。
嚴漢勛動怒的拍了下桌子,「我堂堂一個出版社老板,你叫我早上九點去,搬書嗎?九點就是我的一大早,而且還太早了,你現在給我坐下來吃早餐!」
嚴愷之咬了咬牙,認命的在餐桌旁坐下。
等嚴漢勛細嚼慢咽,吃完早餐,甘願出門後,再慢吞吞的開車來到書展會場,已是鬧烘烘的十點過一刻。
嗣烘烘事小,兩百多個攤位事大。
意思就是他要一間間的問,問兩百多次。
請問貴公司有位美女編輯霍穎瑤嗎?請問貴公司有位美女編輯霍穎瑤嗎?
嚴愷之牙一咬。那也沒問題,只要能找到她。
拋為出版社老板的老爸,他一介連鎖超市王子走進不相干的領域,展開尋人任務。
「先生,結帳嗎?」收銀台A小姐盡避很忙,看見他靠近,還是謹慎的問。
嚴愷之露出笑容,「不是,我想請問一下,這里有沒有一個員工叫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