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蘭 第15頁

「那不是游戲!」她著惱的回答。「寫情書不是年輕人專屬的權利,多少文人都會在晚年時為心愛的人寫些甜蜜的句子,譬如愛倫坡在妻子死後,還要掏出心來懷念兩人的愛情,甚至在一年後,追隨妻子長眠于地下。比起當年的愛倫坡,你可年輕多了!可別說你連握筆的力氣都沒有,這麼大的方向盤你都握得住,稍早還說握著TT的排檔桿時,能感受到手指都興奮起來。比起方向盤或排檔桿,一枝小小的筆根本不算什麼!」

好個牙尖嘴利的丫頭!

話都給她說完了,他能用什麼堵她?

他以眼角余光瞄她,對她眼底的火焰感到既佩服又無可奈何。

她不知道什麼叫做放棄嗎?

他有什麼好?為何苦苦逼著他?

心里有另一個聲音在回答,不是她逼他,是他怯懦得一再逃避。

如果給好友知道,跟他們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胡國良不過是個愛情逃兵,連姚惠嘉這麼單純、年輕的女孩都招架不住,被嚇得只想逃避,他們一定不敢相信吧!

他們心中的胡國良,應該是個情場經驗豐富的浪子,不該害怕愛情。可他確確實實在害怕、在逃避。因為在這之前,他從未為任何女子動過情,一切只是游戲,而游戲他向來無懼,一旦玩真了,他發現自己連去想都心生猶疑。

盡避了解這點,也明白逃避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國良混亂的心情仍沒準備好回應一切。

他深吸口氣,將慌亂的心情壓至心中最底部,玩世不恭的嘆息道︰「不是有人說要寫給我的嗎?怎麼變成我需要握筆了?」

「還好你沒說你連‘看’都有問題。」她嘲弄的說。「不過,你以為可以光接受人家的情書,隨便看看當消遣就錯了。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偶爾也該投桃報李呀!」

她還真是得寸進尺呢!柄良忿忿的想。

他連她寫的一張小紙條都要困擾好幾天,她居然還指望他能投桃報李,回她情書?

那段龍飛鳳舞般的清麗字跡又在他腦海里浮現。

世上只有一種痛楚令我難以忍受,就是發現你竟然遺忘了對我的承諾。

他為何看得那麼心痛,滿懷愧疚的覺得自己對不起她?

「哇!」惠嘉突然的驚嘆聲打斷了他的思緒。當車子轉進一條私家道路,眼前出現一棟兩層樓的西式建築。

這棟鋼筋外敷石塊的兩層樓房,循歐洲貴族學院派理性主義的法則設計,外表造形是以拱窗為主的承重牆面,凸出的門廊陪襯兩側平面牆,正中央是一道希臘式入口,廊柱形式采希臘柱式。平面牆上的拱窗瓖嵌著彩色玻璃,窗戶空白處及山牆入口等處,有各種圖案裝飾。整體的感覺美輪美奐,也難怪惠嘉驚嘆了。

但很奇怪的是,盡避前後期的擁有者都是日本人,右翼房舍卻連接著西式的整齊草坪。

當惠嘉的目光落向建在草坪中間的溫室時,一種奇異的熟悉感襲上心頭,這里好像什麼時候來過。

柄良將車停靠在門廊附近,兩輛前鋒的公務車在他們之前抵達,工作人員正忙著卸下裝備。他沉默的注視著惠嘉的側臉,她的神情是那麼澄澈與安靜,年輕的皮膚光滑透明,一雙時而透著慧黠的明眸微帶詫異的打量著車外的景致,墨色分明的秀眉微微蹙著,像正為什麼苦惱著。

他想起前天第一次來這里見川崎峻時,看到這棟房子受到的震撼。

他很確定之前沒有來過,但當他循著地址來到川崎家的產業,他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好像他曾經來過這里無數次;曾經看過那株石楠在花季時,滿樹開滿的白花,吸引成群的蜜蜂、蝴蝶;曾經停留在那株老松下,翹首仰望陽台上的某個人。

甚至曾在那座溫室里被一雙似嗔還笑的羞澀美眸給迷住,那隱身在蘭花里的嬌柔身影,曾一而再,再而三,甚至到現在都牽系著他的心。

但那是不可能的。他不斷的告訴自己,絕不可能。

可等他走進希臘式入口,迎面而來的每項布置、每個家具,都勾起他一種詭異的熟悉感覺。他覺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有種轉身逃走的沖動,屋子的主人卻走出來喊住他。

「這里……」惠嘉嬌喘了聲,正想對國良說什麼時,張英端敲著車窗的輕響打斷了她。

柄良神情復雜的看了她一眼,推開門走下車,張英端十分紳士的為惠嘉打開車門,國良則將兩人的行李取下。

雖然此地距離市區不遠,屋子的主人川崎峻卻留他與姚惠嘉在這裹住下,其他工作人員則每日往返。原因就跟這棟房子給他的感覺一樣不明,更奇怪的是,他居然同意了,應該是可以拒絕的,不是嗎?

此地的管家指揮僕佣接過兩人的行李,國良將兩手放進褲袋里,在溫暖的春陽下眯著眼審視房子。惠嘉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可愛的嘴唇微微扯動,欲言又止。

「川崎峻出來了。」張英端的聲音有著掩飾不住的驚訝與興奮,這是他頭一次跟這位享譽國際的日本紅星見面,以往都是與他的經紀人及川崎財團的代表接洽。

惠嘉的目光被留著一頭飄逸長發、身材頸長的年輕男子所吸引。

早春的微風將他的長發吹得向後飄動,襯出一張令人目眩神迷的俊美臉容。瓖嵌在剛毅臉型的五官清秀得仿佛非人間所有,深濃墨色般的修眉下,一雙極有東方味道的鳳眼,單眼皮上的睫毛濃密,當它們如蝴蝶羽翼揚起時,眼瞳里的清澈與明亮往往會照得與之對視的人自慚形穢。

此刻那雙眼里只有一個人,而那人所感受到的卻是他眼里激動得仿佛要燒起的曖曖暖光,心情跟著他一般激昂,只能呆呆的杵在原處與他對視。

那陣吹動他秀發的春風,同時候拂過他身上的紫紅色亮緞襯衫,布料貼著他年輕遒健的身軀向後飄動。他優雅的朝眾人走過來,里在緊身皮褲下的長腿以幾個箭步縮短彼此的距離,國良在張英端的催促下,扶著惠嘉走過去,後者的目光被川崎峻緊緊吸引住。

不知為何,惠嘉的心頭一陣灼熱,像遇到久別重逢的親人一般情潮洶涌。

川崎峻像是再也按捺不住彼此的距離,對張英端歡迎、仰慕的笑容視而不見,猿臂一伸,將惠嘉嬌小的身軀給摟進懷中。

她撞進一堵溫暖的胸膛,一時呆住。

她不知道日本人也興這套,她以為只有西方人才流行擁抱、吻頰這種打招呼的方式。川崎峻干嘛把她抱這麼緊?他瘦削的胸膛不怎麼有肉,要是換成胡國良的那副觸感會比較佳吧?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在場的人錯愕不已,尤其是胡國良,一雙眼楮幾乎要燃燒起來。

「姐姐……」

低沉喑 的呼喚送進她耳里,簡單的日語當然難不倒惠嘉,畢竟她大學時輔系是修日語。可是他為什麼會這樣激動的喊她姐姐?

「你終于回來了,姐姐。這次,我會把你的幸福還給你。」

這段哽咽的表白听得惠嘉半信半疑。會是她听錯嗎?怎麼沒頭沒腦的來這一段?心里雖浮著小小的詫異,一股強烈的悸動卻同時自她心底生出,想要緊緊回摟他,以最甜蜜的聲音哄慰他。

「歡迎你回來。」輕柔且滿足的語調一落,他放松雙臂。

某種在她心里期待,或者該說預想到的輕觸,如微風輕撩湖面般柔柔降在她兩頰。她睜眼迎向他含笑的溫柔眼眸,情不自禁的朝他綻出含帶寵溺的甜美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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