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
他做個苦臉。「沒有女……女人……喜……喜歡……我。」
「我更不相信了。」
「是……是……是……真……真……真……真……」他急起來,雙手齊舞。
「好了,好了,相信你。」池瑛笑著握住他的手。
驀地,一道電流穿過她,強烈得教她松了手。
「什麼……什麼東西?」
他茫然看她︰「什……什麼?」
「你的手有電。」
他舉起雙手看來看去。「不……不會吧。」
池瑛疑惑地慢慢伸手,踫踫他的右手,再踫踫他的左手。
「奇怪,剛剛明明電了我一下,我手心還麻麻的呢。」他用雙手握住她的手,輕揉她掌心「現……現在呢?」
「現在……」
她的雙目與他的餃接,兩道柔柔的光投入她眼瞳,進入她全身,。化成奇異的暖流,她似乎會融化在其中。
「尋歡,你對我有奇怪的影響。」她喃喃。
「是嗎?」
他靠得好近,他的嘴唇好近。他吹在她臉上的氣息好醉人。
「哦。」她閉上眼楮。
「瑛。」他輕嘆。俯向她。
禮堂側門被砰地推開,他們吃一驚,向後彈開。
是工友,他沒有看見他們,拎著打掃用具,從講台下面開始掃地。
池瑛漲紅了臉。「我們走吧。」
他們像兩個做錯事的小孩,溜出前門,「對……對……」
她在大笑,他因此而停止道歉,微笑的注視她的歡顏。
「你如道嗎?我長這麼大,時時刻刻在提醒自己要循規蹈矩。為人師表,今天卻差點給逮到……唔,不過這不算違反校規,對吧?」
「我想,校……校規申沒……沒有規……規定不……不可以吻……吻老……老師。」
「而且你不是老師。」
尋歡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抹她頰上飛起的紅霞。
「你……你剛才要吻我?」
他比個「差一點點」的手勢。
池瑛不知該如何反應,她心跳如飛,彷佛他此刻會在太陽底下完成那個吻。
最後,她板起臉,用老師的口吻說;「下次不可以。你回去吧。」
語畢,她轉身便跑。
跑了一段路,她回身揮揮手。
「謝謝你給我送飯菜來,尋歡。」
池瑛一直跑到教室外的走廊,躲在柱子後面,注視他越過操場,步向大門,一面頻頻轉頭尋找她的影子。
她直望到他消失在大門外,背靠著柱子,只覺臉熱耳熱,血脈奔騰。
她戀愛了,而她認識他還不到二十四個小時。
她甚至連他是誰都還不大了解。
第三章
「我告訴過你啦,他是很…。」
「多遠?多遠的親戚?」
池瑛一回到家,就盯著池媽媽追問不休。
「我從來也沒听說過我們有什麼親戚在美國。」
「嘖,何止美國?全世界都有。地圖上找得到、找不到的每個角落都有。」
「我們有這麼多親戚,為什麼八百年、八千年也沒人來看我們?也沒見你或爸和誰有聯絡、有來往。」
「你有八百歲還是八千歲?你這麼老,媽讓你來做好了。」
這句話提醒了池瑛另一件事。
「媽,你到底幾歲?」還有她爸爸。這個問題,她由小到大問了不下千百遍,不曾得到過答案。
他們家,除了她和祖安,沒人過過生日。池爸爸、池媽媽的生日,是在他們心情對的時候。有時一年可以過上十次。
「身分證上寫了,你不會算?」
「那不算數。」
「去問你外婆。」
「外婆對我來說只是個名詞。她為什麼也從不來看我們?」
「你今天問題很多耶。」
「我小時候就問得很多,沒人回答我而已。」
「求知欲發得這麼晚。」池媽媽咕濃。
「媽,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老是用這一招應付我。」池瑛扯開嗓門抗議。
池爸爸跑出來,趕到電視機前面。
「什麼事?什麼事?又打起來啦?咦,電視沒開。」他看看池瑛。「你怎麼還沒去學校?」
她嘆一口氣。「爸,我已經回來啦。」
池媽媽這時忽然回答了她的問題。
「你外婆和你爸爸不和,發誓和我們老死不相往來。」
池爸爸掉頭走開。
「你放學啦?該我了。今天星期幾?星期四,下棋,下棋。」
「爸,今天星期五。」
「我知道星期五。」池爸爸折回來,打開電視,把音量開得震耳欲聾。
廚房里面傳來開門、關門的砰砰聲。
「火車頭回來了。」池媽媽說,奔向廚房,一面大喊︰「不要灌一肚子水,有果汁。」
祖安回來了,那表示尋歡也回來了。他叫祖安拿去給她的紙條,她還捏在手心里呢。如果有人變成斗雞眼,或掉出眼珠,你可能會因我被怪罪,所以我選擇不要露面。先帶祖安回家了。一會兒見。他寫道。
對她的稱呼是「瑛」,署名是「歡」,下面畫了一把飛刀,那飛刀卻是唇形。
象征一個吻吧?
今天之前,池瑛不曾察覺她如此害怕跌入愛河「若是尋常一般人,絕對不可能接受她的家人具有特異功能的事實。萬一她媽媽在某個當口又來個「一時技癢」,不把人嚇得魂飛魄散才怪。
還有她爸爸,任何正常人都會以為他精神異常,或得了老人痴呆癥。
因此池瑛從不單獨接受異性的邀約,除非是兩人以上的場合。
就這方面而言,她其實很慶幸他們家從未有過天外訪客。
假如他們的神仙聚會當中,她一不小心和其中一人迸出愛的火花,那可是後患無窮。
池瑛深愛父母,他們的異能,盡避曾在她不懂事時困擾她,但她終究是這個家族的一份子,何況她也有過覺得好玩的時候。
當她不必動手,能夠隨心所欲「拿」到她要的東西,或使東西移動,飛來飛去時。
越年長,她越阻止自己發揮神力。
池韋婚姻的悲劇,也令她父母收斂許多。
她哥哥的初戀情人是他們的同類,後來演變成兩人以「神」力相向,不歡而散。
于是池韋轉而和普通女子相交。戀愛期間,他極力表現平凡,婚後一年當中亦相安無事,全家配合他,做著守本分的人。
祖安出生時,他興奮得忘了形,露了一手,把老婆嚇得當場昏倒,第二天就回了娘家,自此一去無蹤。第三天,他也走了。
池瑛于是對自己說過,她寧可變成千年女妖,也不要戀愛、結婚、生子。
但她似乎對尋歡動了「凡」心。
「你在生……生……氣嗎?」
她抬頭看他。
討厭,長得這麼好看做什麼?一下子就把她迷得失了魂。
「沒有。」她拍拍旁邊的空位,他挨著她坐下。「你們去哪了?」
「打……打……」他做個揮棒的姿勢。
「你會打棒球?」
「小……小學參……參加過比……比……比賽。」
他應該不是「神仙族」,否則他的口吃早有人幫他治好了。
他溫柔的眼神在她臉上轉。「你有……有……心事?」
「不是只有人才煩惱的。」她嘆氣。
她在說什麼呀!
「我是個很……很好的听……听……眾。」
「我相信你是。」她微微一笑。「你家的人都這麼好脾氣,還是你特別溫柔?」
他笑著搖搖頭。「我是……家……家中脾……脾氣最……最壞……壞的。」
「我無法想象。你若不是謙虛,你家的人就是一天到晚輕聲細語。」
「他們每……每……每一個都是……高……高八度音。說……說話像……吵……吵架。」
「我沒有心情不好,你不要逗我了。談談你的家人,你家人口多不多?」
「我家有八……八個房……房間,全……部住……住滿了。」
「這麼多啊?你排行第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