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茵全心全意地描述自己的心境。
「你想得可真美!死是很痛很痛的!」
冰蕊嬌媚天真地抗議。
「痛也只是一下子,在最美的時候死了,難道還有遺憾?」
蝶茵一臉悠然向往。
「噢,我可不,我才不想死!活著有咖啡喝,有窗外美麗的燈火可以流連欣賞,為什麼要死?夏竹,你說呢?」
冰蕊征詢夏竹的認同。
夏竹閃亮著那雙如鑽的慧眼,穩穩地啜著咖啡,淡然一笑說︰「你們說的都只是來自想像,我不說YES,也不說NO。人生各有體會,不必由旁人說破。」
「你看我們夏竹,老成得像一個八十歲的阿婆。」
蝶茵無奈地搖著頭,卻又無法再辯駁。她和冰蕊都知道,在她們相識之前,夏竹有過一次深刻的戀愛,那個戀情促使她變成如今的冷靜內斂及高深莫測,也因為這樣,使她們對愛情更期待、更好奇、更矛盾忐忑。
八十歲阿婆夏竹看著蝶茵和冰蕊,超然問道︰「阿婆看得出來,你們兩個人之中要發生點故事。」
「難道你不會?」
冰蕊反問,她一向有好多好多追求者。
夏竹回答︰「我正和咖啡談戀愛,不可能另結新歡。」
「蝶茵你呢?你春心蕩漾,從實招來。」
冰蕊反報一箭之仇,不想蝶茵反而順水推舟再說︰「是有一個討厭的家伙。你們誰知道,輪番把左右的眉毛揭起老高,斜視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
冰蕊搖搖頭。
夏竹果斷地給予答案︰「左邊是引誘,右邊是不懷好意。」
「噢,夏竹你真厲害!」
冰蕊伸直上半身贊嘆,兩眼睜得老大。
蝶茵沉思不語,顯然正在印證夏竹之語,想著那個把領帶丟在櫃抬上的男孩。
夏竹一語中的,和自己的直覺完全吻合。
對的,那個人給她的所有暗示便是不懷好意及挑逗,她已無需再懷疑。
她發起怔,皺著眉頭。
夏竹告訴她︰「蝶茵,你要小心。」
「我不會愛上他,一定不會。不會愛上一個挑起眉毛斜視女人的男人。」
蝶茵說得很堅決,繼續吃女乃油餅,喝咖啡。
冰蕊相信她。
夏竹臉上是另一種表情。
###冰蕊駐唱的時間改為下午五點至六點,她在台北市區五星級飯店找到更好的駐唱價碼,從晚上八點半唱到十點半。她暫時不能和蝶茵、夏竹一起下班回家喝茶。
原只有兩人同行的回家路上,還是不增不減的成了三人同行。
那個要換領帶的家伙每一天晚上都在百貨公司門口等著,然後一起隨行到家。
蝶茵不理他,進了公寓把門緊緊帶上,面不改色和夏竹一起吃消夜。
第二個星期的某一次,她站到窗邊去看,那人運站在對門樹下,倚靠著樹干吸菸。
第三個星期,冰蕊下班回來,進了門就對蝶茵說︰「你下去吧,好歹一句話叫他死心。那天要一起算守夜費,我們付不起,我知道他站到天亮。」
蝶茵還是不下去。
餅幾天,那人不跟來了,失蹤了好幾天。
蝶茵心神不寧,走路回家總是左顧右盼,忽然有一天,她挽著夏竹已經到了家門,那人竟然大石樁一樣釘在門口。
蝶茵眼楮整個發亮,冷不淬防地被他全看在眼里,他更是徹夜不走了。
終于,蝶茵下了樓。
她走到他面前,幾乎踫到他的界尖才站定,一對眼楮灼灼看著他。
他也凝視她,兩道濃眉平擺著,左邊既沒有引誘,右邊也沒有不懷好意。只是兩團烈火,照著、燒著她的狂思苦想和熊熊春情。
她看不過他,正把視線移開那一秒,他迅猛地吻住了她,兩只有力的手腕攫住她的臉龐,不讓她掙動,不讓她逃月兌。
蝶茵也不掙扎,一副听天由命的樣子,和他吻個纏綿透徹。
他終于放了她,笑得很深沉地輕聲問︰「想我吧?你這個菩薩的心腸是鋼鐵打造的,到底還是有一種火可以把它熔化。」
她先沒回答,用手背揩著嘴角,只覺滿臉都是他唾液的腥味,把她薰得神智無法清醒,後來只得抓一句話隨口問問︰「你做什麼的?」
「你認定我了?」
他不答反問,神態不能再壞。
「憑什麼說我認定你?」
她仍在揩拭嘴邊,眨動的長睫就像她沸亂的心緒一般閃爍不定。
「不認定我,何必做身家調查?」
他還是反問。
「說不說隨你。」
她轉身就走,他像抓著一條魚一樣緊緊掐住她、抱住她。
「我說,我當然說,全部都說!我要和你說整整一個晚上。」
他攬著她往巷子出口的方向走,她下意識抬頭看看她公寓的燈火。
「別管她們。上面也是成雙作對享受著咖啡,我們何不能另外找樂子?」
「你知道我們做的每一件事?」
「我只知道你們夜夜喝咖啡,酸味的肯亞咖啡、加了杏仁的咖啡、駱駝味的摩卡咖啡……各種味道總是清清楚楚飄下來,像阿拉丁神燈的煙一樣在我鼻孔前鑽來鑽去……。」
蝶茵忍不住笑了出來,道︰「原來你和夏竹是同道,這麼懂得咖啡!你應該找一天見見她,見識見識她的功力!」
「我見過她的。我現在喝慣了的東西,她煮不出來。」
「不可能的,她的手藝一流,承傳自一個擁有美國綠山咖啡烘倍公司訓練執照的師傅。」
「算了吧。調和了風霜雨露的咖啡,她煮得出來?」
他存心逗她笑,而她果然笑了。深夜溫柔的南風吹散了她臉上他唾液的腥味,她清醒了很多,深刻體驗著身軀被一個異性緊緊貼偎所帶來的奇妙改變。
她和他向百貨公司的方向走,所有的店面都打烊了,寬敞幽暗的廣場和台階空空蕩蕩地等著她們。
他放開了她,兩手插進牛仔褲口袋崟,抬起下巴東瞧瞧、西看看,輕松地踱著小步,忽然說︰「你覺得現在像不像站在一個飛機全都起飛—的航空母艦上?空曠、安靜,其他地方無論發生怎樣慘烈的事,都和自己毫不相關?」
「我想的和你完全相反。如果飛機全飛光了,航空母艦根本脆弱得像一塊梭形法國面包!」
蝶茵發表自己的看法,他哼哼笑道︰「你們女孩子就是這樣,什麼時候都想牢牢抓住安全感!」
「不對嗎?誰知道好好一張人皮後面不會藏著只豺狼虎豹?你快說,你是誰?」
「一個無法自拔愛上朱蝶茵的人!」
「你……你根本不實在、不誠懇!」
蝶茵被他嘻皮笑臉的態度惹得不高興了,她後悔沒有在他吻她的時候先給他一巴掌,她實在應該給他一個下馬威的!
「我怎麼會不誠懇?」
他走近她,捧起她的臉,用一種指天誓地的纏綿表情告訴她︰「我們已經跳過了凡夫俗女拍拖的階段,掉進最直接的親密關系里了,不是嗎?對別的女孩子,我從來不這樣!你相信不相信?」
「我不信,你是一個玩家。」
她頑倔地回答,探照燈般的兩個圓亮眼珠在他那張壞臉上不停巡弋、打轉,只想翻出他一點破綻。」
他思索著要怎樣回答而又能不顯出巧言令色,最後只好自暴自棄似的說︰「隨你誤解也罷。我除了成為我自己,沒有刖的路可以走!」
他放了她的臉,做出一副沮喪的樣子。
「你就走你的路吧!不要來找我了!」
她真想掉頭而去!一個最簡單的問題,他卻總是提出最復雜的答案。他特異獨行,他很危險!
「別走!不是說過了要徹夜長談到天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