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這種爭執不會有結果的。」
「我就事實而論,誰耐煩和你爭執?」
「事實?」吼了一聲,令方停下來,深呼吸。「听著,我才剛決定要對你耐心、體諒些,你可別再把我激惱了。」
這是什麼話?
「我不需要你的溫柔體貼。說到耐心,我的耐性差不多快被你們父女磨盡了。要不是看到你的真面目,我同情你女兒沒有個健全的家,我此刻不會還坐在這。」
「你坐累了可以站起來,沒人拉著你。你要走也請便,不要亂找借口推諉責任。」
「這可是你說的!」
「我說什麼?」
「你叫我走。明天珊珊起來,你去向她解釋。」
「老天,我發誓,你是推卸責任的一等一高手。你走吧,珊珊從此不用你管了。」
「謝太謝地!」她怒道,直起身。
「不用客氣!」他也站起來,吼回人,「我送你下去!」
「不必了!」
「你沒鑰匙怎麼回家?」
「不勞你操心!」
「太好了!」
她大步走出去,他大聲摔上門。
珊珊先跑出來,然後是百珍。
「你把她氣走了!」珊珊大喊。
「你要到她的簽名照沒有?」百珍問。
「你把我媽咪氣走了!我一輩子不原諒你!」
「媽咪?」百珍怔住。
令方一把抓住要開門沖出去的珊珊。
「你以為你要到哪去?」
「不要你管!你明知她沒鑰匙回不去,還把她趕走,你叫她去睡馬路嗎?」
令方詛咒一聲,把她拉離門邊。
「你給我好好待在這。百珍,看住她。」
「你去哪?」
砰!他走了。
「他去追我媽咪。」珊珊得意地說。
第四章
「上車!」
「不上!」
「叫你上車听見沒有?」
「我說不上,你聾了嗎?」
令方一面咒罵,一面停車,下去拉住安曼,將她攔腰一抱。
「喂,你做什麼?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他把她塞進車子,關上車門。
「坐著別動。」
「笑話。」
她推不開車門,他從外面抵住了。
「我要告你綁架!」
「我告你惡意遺棄。」
「我遺棄誰了?」
「珊珊。她听到你走了,差點和我拚命!你不和我回去,她又要跑出來找你。我可沒那麼多閑工夫管束你們兩個。」
「你先把自己管好,才約束得了你女兒。」
「她不是我女兒!」
「那她為什麼叫你老爸?」
「她叫你媽咪,不是嗎?」
安曼不禁語塞。
「我現在要到車上來,你別再跑給我追了,行不行?」
她白他一眼。「誰要你追?」
「我說的不是追求的追。」他繞過車頭,走向駕駛座,喃喃自語︰「這其實也不是什麼壞主意。」
他上了車,反而熄了引擎。
「你干嘛?」
「我們談談。」
「又要談什麼?」
「珊珊這個年紀,不大不小的,正值青春期,很雖為她找到適當的寄養家庭,再加上她逃跑的紀錄太多,中心的人想幫她也力不從心。」
「你告訴我這個做什麼?」
「你不要她,她又會開始東游西蕩。以前她逃走,還有個目標,就是找她的母親。現在這個目標沒有了,她心里受傷害,情緒上的影響可想而知,跑出去游蕩,難以預料她會闖什麼禍,或甚至自我放棄、自甘墯落。」
「這番分析,你應該說給你自己听。」
「安曼,承認她,不必要對外公開,對你的演藝事業不會造成阻礙或影響的。」
「你要我承認什麼?你自己為何不承認她是你女兒?」
「因為她不是我女兒呀!」
「我也一再說這句話,你並不相信。」
令方把臉轉開,對著由車窗吹進來的風深呼吸,命令自己冷靜。
一定有辦法妥善處理這件事。他擺平過多少棘手的刑事案件,面對、應付過不知多少頑強、狡猾的罪犯,為什麼踫到這個女人,他卻只會控制不住的發火?
他把冷靜下來的面孔轉向她。
「我不確定珊珊為何當著你的面突然叫我老爸,我想唯一的解釋,是她信任我。」
「她信任你,所以跑掉?」
「她三個月以前由一個寄養家庭溜走,上個星期少年警察隊通知青少年輔導中心把她帶回來。中心床位全滿,我暫時把她帶到我住處。她在我那看電視看到你,便跑出來找你,並不是我虐待她,或疏忽她,不關心她。」
「你知道她來找我?那麼今晚你去茶藝館……」
「是巧合。安曼,個人因素權且撇開不談,珊珊需要你。」
他話中有語病。什麼「個人因素」?但此時安曼累得沒法想那麼多。
「她完全沒有其他親人了?」
「珊珊一出生就給人領養,她的養父母不久離異,養母後來和人同居,她四歲就開始離家出走,隨後的蹺家、逃跑紀錄,比一個犯案累累的慣犯還要長。」他苦笑。「中心的每個人都知道余珊珊,都覺得她一旦「失蹤」,要找她,比找個通緝犯還困難。」
「余珊珊?」
「她第一個養父姓余。」
「這麼說,你真的不是她父親?」
「你總算明白了。」
不,她仍然十分納悶。不過珊珊能找上她,非要把她當媽媽,把一個不相干的男人硬叫成爸爸,也是不合理中的合理可能。
「珊珊為何一再逃家、出走?她不會四歲就懂得要找親生母親吧?」
「珊珊絕頂聰明。」
「關于這點,我領教過了。還是不對。她為什麼只找她媽媽?她生父呢?」
「沒有資料可查。我給你看的照片,她說她很小就帶著它。也許因此她只認定她有個母親可尋。她不知道生父是何長相。她對生父、生母都沒有半點印象和記憶。」
「我想,假如她一出生就被領養,恐怕是不會有什麼記憶或印象。」
「不錯。」
「可是也不能憑一張照片上一個和我貌似的女人,就認為我是她生母。」
令方想建議到醫院檢驗以茲證明。但他顧慮到安曼可能因此避不露面,反而弄巧成拙。
一步一步來好了。
「時間不早了,你不妨和我回去,先安撫住她,其他,我們再慢慢設法。」
要她幫這個忙,不算過分。安曼其實不僅同情珊珊,她還滿喜歡那個伶俐的女孩。
地想到她目前正扮演的角色,崔文姬自幼也是養女,受了無數傷害,慘遭蹂躪。這雖然是出戲,世上說不定真有相同或類似的悲劇,在人們看不見的黑暗角落上演,否則也不會有雛妓了。
※※※
「你昨晚到哪去了?找了你大半夜找不到人。」
一早在化妝室,看見碧芸,安曼埋怨地間著,一面對鏡上妝,準備錄戲。
「你找我,我還有事要問你呢。」
碧芸探頭朝走廊左看右看,然後反鎖上安曼專用化妝室的門。
「鬼鬼祟祟做什麼?」安曼奇怪地問。
「你問我,我還要問你哪。你幾時冒出來個女兒了?」
「女兒?」安曼手上的粉撲掉下來。
「噓,小聲點,當心隔牆有耳。」
「你說什麼女兒?」
「昨天晚上你和那個律師走了以後,我進去付了帳,就開車把你的皮包送去你家,結果門口有個女孩,叫我把皮包交給她,說地會拿給你。」
那小表,居然還若無其事和她及展令方回茶藝館!
「你就交給她了?」
「我沒見過她,不認識她呀,我就問她是誰。她說她是你女兒。」
「你便相信了?碧芸,虧我們還是七、八年的老朋友!」
「我當然不信,從來也沒听你交過要好的男朋友,怎麼就生出了個這麼大的女兒。可是她拿了只王鐲給我吞,我就不得不信了。」
安曼愕然。「玉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