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羅蘭與黃玫瑰 第22頁

晶珊听了肝腸寸斷,淚如雨下;蘭菲則是一頭霧水。

倓菲說話的口氣全變了,這是不祥的征兆。

淡菲還想再說,周策帶著醫生、護士都到了。

醫生看過淡菲咳出的啖,再看淡菲虛月兌的樣子,安慰說︰「別把自己嚇到了。

我們正嚴密監測你ABGS值的變化,不要太緊張,OK?胸口還很痛嗎?呼吸覺得怎麼樣?」

醫生對她笑笑,拍拍她的肩膀。

「常常覺得喘不過氣來。」淡菲回答。

「多做深呼吸,多休息,嗯?」醫生像對待小女孩一樣哄她,轉身帶著護士離去。

晶珊追了出去,焦灼地攔著問︰「醫生,請告訴我,淡菲的情況究竟怎樣?」

醫生想了想,對她說︰「在沒有使用人工通氣管,或沒有出現意識混亂以前,情況都算是好的。」

晶珊听了,只覺得背背一陣麻冷。

從回廊外的樹梢間,她看見了對面街道上一座教堂的尖頂。

「上帝,神啊,我請求?听我說話!我已經改變了心意,收回那個我永遠不離開秉文的誓言。請?讓淡菲活下去,我願意退出……」

她合十立在廊檐下,對著那神聖莊嚴的教堂尖頂含淚祈禱。

※※※

傍晚時分,馮秉文三步並成一步匆匆趕到了病房。

淡菲正好清醒著。整個下午,她又咳了幾次血啖。

「淡菲,很抱歉,我到高雄去了,趕不回來。你還好吧?」他走近她,俯來情真意切她問。

淡菲緊合著嘴,流露一點笑意看他,態度和平時的冷傲幽怨回然不同。

「秉文,我和二姊出去透透氣,你陪淡菲聊聊。」

晶珊拉了蘭菲往門外走去,秉文卻追過來問︰「她的情況怎麼樣?」

「整個下午咳出來的痰都有血。」

晶珊看見秉文來了,如同救星降臨般頓感得別依靠,听他提起淡菲和病情,更是忍不住淚光閃爍。

「去陪她,嗯?」簡短把話說完,她把他推回去,那對看著他的眼楮,同他傳遞著復雜難以排解的悲情。

秉文進了病房,臉上堆著溫柔的淺笑,歉疚地說︰「沒帶什麼東西來給你,等你病好了,再慶祝好吧?」

淡菲仍是閉嘴了語,只睜著一對微微塌陷的大眼楮,帶一點兒若有似無的笑意與怯意有著他。

「怎麼那不說話?」他又問,拉了椅子在床邊出下來。

再一次地,她覺得和他靠得這麼近。

她只好盡量抿著嘴開了口︰「我的嘴好腥,我要漱口。」

「好,我替你倒。」

他替她倒了水,她緩媛一口一口把它喝光。

她從來不敢著想有這麼一天。為了這麼一天,她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也許是生命的代價……漱過了口,她覺得自在了些,也舒服了些,于是開口對他說話︰「DataBase一再出狀況,現在怎麼辦?」

自從秉文接掌里安業務部之後,資料庫的建立就是因為晶珊和淡菲的接連出事而一波三折,淡菲不得不為他感到憂慮與抱歉。

秉文卻說︰「這些事你都不用操心,好好養病,我另有安排,不要再牽掛辦公室的事了。」

「我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哪!以前你不是說我公私不分?我總得在還來得及的時候表白自己。」

她的幽怨又來了!他是怕的,就是她這種幽怨的嫵媚、危險的魔性魅惑,使他感覺著極度的不安全。

「你只是生一場病而已,為什麼要這樣說?別人听了會難過的。」秉文的聲音和神情一樣的無奈。

「是嗎?如果真的是這樣,你會坐在這里陪我?晶珊又為什麼要躲開?這就是對一個來日無多的人仁慈施舍的證明。」

「淡菲,你這樣說,對你自己,對晶珊和我,都太刻薄、太殘忍,你為什麼要這樣呢?」秉文動了怒也傷了心,但他極力克制著。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身體,我的胸口像火在燒一樣。

從前常常有人戲言,如果生命只剩下短短幾天,你會做什麼?現在,它已經變成了我自己的問題。秉文,如果是你,你會做什麼?」

她的頭斜斜地、無力地靠在床頭,有氣無力的裊裊余音,讓他听來真是百感交集。她蒼白的唇,透著酡紅的雙腮,真是憔仲又淒美得教他不忍再看。

「我會停止胡思亂想,求醫師把我的病治好,並且向上帝禱告,讓我的親人因為我的痊愈而得到喜樂平安。」他苦口婆心地開導她。

「不,我不相信你會那樣,那根本不實際,而且一點也不浪漫。你知道我想做什麼嗎?」

「如果你非講不可,我就听听看。」

「我想的,就是和現在一樣,和你在一起。即使只是同情和施舍,也是好的,反正以後的事,我不必去面對了。」

說到這里,她蒼白焦燥的雙唇,綻給他一朵最溫柔嬌憨的微笑。

「淡菲,你真的這麼頹廢悲觀,還是只為了要讓我感到罪過、難過?」

「不,我只是真的想把握這些表白的機會,等我不能動了、不能說了,就來不及了!」

她的微笑如清晨的夜合花漸漸收斂,晶燦如鑽的淚光在眼中閃動。

「你表白什麼?你還要說什麼?」秉文垂頭喪氣地望著雪白的床單低聲吶喊,不敢也不願上迎接她那能令人崩潰瘋狂的目光。

「我要說!我還要說!直到我死了才會放過你!」她坐直了上半身往前傾,像抓著浮木一般抓著他的手臂,哀哀切切地向他傾訴。「秉文,你說,我是不是一個三心二意、用情不專、把感情當兒戲的人?晶珊是不是告訴過你,我曾經有過一個海誓山盟的男朋友?如果是這樣,我是不是就沒有資格再去愛另外一個人?你說!

秉文!你說!你告訴我!」

她望著他那令她夢魂牽系、朝夕渴慕的英俊臉龐,不禁落下潸潸不絕的傷心淚。

「我告訴過你了,這一切已經太遲,你為什麼執迷不悟?」

他反過身來也抓住她,一轉念間,又頹然把手放下,低頭咬牙,咀嚼著自己的痛苦。

「我本來決定不再騷擾你,不再騷擾你和晶珊,但是,我怕我沒有時間了。讓我自私這一次,放肆這一次,可以嗎?是後退出的人還是我,我如果死了,是死得其所,是順應天意的完美消失,我沒付怨言,因為我是多余的!」

她倒在他肩上痛哭,緊緊抓著他。

他任她箍著,內心痛苦交戰。

她哭岔了氣,又引起一陣猛咳,抱著胸口往後仰靠在床頭。

他眼看著她猛咳,困難地喘息。如同看著一個溺水的人而無法伸出援手。他想攙扶她、擁怉她、撫慰她,為她分擔痛苦,然而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在她面前兀然僵立,徙露滿臉焦灼、憂慮、疼惜與無奈。

「我……去請醫生來。」當他再也無法袖手旁觀,他終于這麼說。

「不要……」她長長地伸出手,從喉間掙扎迸出兩個字,然後咳出了一口血痰。

她筋疲力竭地靠倒在床上,只是用一只空洞靈秀的大眼無力地、迷茫地凝望著他。

他從她手中抓著的那個紙巾盒子抽出一長紙巾,小心溫存地替她擦拭唇角殘留的血污。

「抱我,吻我。」

她虛疲得似乎連意識都模糊了,望著他翕動著兩片沒有血色的嘴唇。

秉文進退失據,但終于伸手握住了她的。

「吻我,吻我。」她仍翕動著只唇祈求。

他對她輕輕搖頭。

「因為我沒漱口?」

她又露出一抹最淡的淺笑,掙扎著向他進行是後的一次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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