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赴一生浪漫 第30頁

「她不知道吧?」

「別緊張好不好?該緊張的是我呀!我口沒遮攔慣了,現在和她說話非得拼命咬住半截舌頭,深怕一不留神說溜了嘴。我可是告訴你,要不是為了她好,我絕不做這種欺騙朋友的事。」

「這不叫欺騙,易風,是善意的謊言。」

「騙子都如此自圓其說。喂,你說了半天,怎麼沒問我好不好?」

「易風,你好嗎?」

「……」

「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

「說了好教你照奉宣科再念一遍?」

那端傳來一陣低沉柔和的笑聲。「現在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了?」

「妳想我。」

「呵,我可沒說。」

「易風,我真希望我現在能看見你,你撒嬌的模樣一定很可愛。」

「撒嬌?你別損我一世英名。我陶易風向男人撒嬌?牙醫師都要發大財了。」

「你撒嬌和牙醫發財有什麼關系?」

「全世界的人都要笑掉牙啦,牙醫還不發嗎?」

低柔的笑聲變成朗聲大笑。「易風,你真是個可愛的小東西。我要是不這麼忙,我會立刻飛去看你。我們不隔這麼遠的話多好。」

「呀,你還是離我遠點吧!說說電話就毀了我的名聲了,太常見面,我會給你害得面目全非的。」

「我想你,易風,非常想你。有空常打電話給我嘛,不要老等我打給你,好嗎?」

「誰等你啦?我忙得很。」

「易風。」

「哎,別用這種軟綿綿的聲調拆人骨頭。好啦,我會打給你。輪流哦!」

放下電話,易風不自覺地做了個十分女性化的動作。她用手掌托著腮,滿面甜蜜笑容而不自知。

可愛的小東西,肉麻不肉麻呀!她喜孜孜地皺皺鼻子。

***

她幾乎等于在裝修自己的房子,嘉茹納悶地想。當她告訴易風,她有意把房子內部格局整個改掉,將兩層樓變成樓中樓的三層樓。

「這楝房子天花板很高,而它四面有窗,光線充足,不需要這麼大的空氣流動空間,加個小空中樓閣,富于變化而且具有特色。」

「听起來很好,干嘛不做?」

「這麼做要把現有的格局全部拆掉,改變太大,我須要征求屋主的同意。」

「哎,不必多此一舉。他交代過,你認為怎麼好就放手去做,用不著問了。」

「可是要居住的人不是我呀!易風,你和屋主很熟嗎?他怎麼會對自己的房子沒有一點意見呢?」

「這跟熟不熟有什麼關系?他欣賞你,信任你,你哪來那麼多顧忌。啊,對了,我有沒有告訴你?舊家具他統統不要了,要全部換新,所以你一並處理就好。」

「什麼?家具要我……」

「全權作主。家具、地毯等等,這筆費用不計在設計費內,他會另外如數支付。」

「易風,這個屋主到底是誰?」

「我有客人來了,改天再說。」

不論屋主是何人,嘉茹盡避滿月復疑惑,主人的全然交托,的確讓她有更大更多的發揮余地。

易風最近在忙些什麼?她好些日子沒露面了,嘉茹打電話去,她總是三言兩語說完就掛斷。不過她忙雖忙,還是自告奮勇地在嘉茹須要到現場親自監工時,幫忙把祖安帶去藝廊,好讓她如期在屋主回來前完工。

指示著工人何處該敲掉、拆掉,何處該保留,嘉茹不時地在屋里樓上樓下走來走去。她的襯衫和牛仔褲上都是灰塵,可是她沒留意,也不在乎。自動工那天起,她的情緒便處在亢奮狀態,恨不能三天之內就完成一切。它將是她一生理想的結晶。

「凌小姐!」樓上一名工人大聲叫她。「你上來看一下好不好?」

嘉茹越過堆積在地上的水泥塊和土塊,走上樓,來到正在拆除壁櫥的一個房間,這里曾經是她母親的臥室。嘉茹還記得以前每次走進來,襄面彌漫著的酒味、煙味和藥味。那些藥她母親其實都沒吃。她死後,嘉茹進來收拾她的東西,在枕頭里發現一包包發霉、變味的藥,她母親卻枕著它睡了好幾個月。

「什麼事?」她問。

堡人遞給她一個生銹的小鐵盒。

「這是什麼?」

「不知道。在夾層看到的。」

「哦。」壁櫥有夾層?她倒不曉得。「謝謝你。」

晚上洗過澡,祖安睡了,嘉茹坐在自己床上,邊用干毛巾擦頭發,邊看著放在她床頭幾上的鐵盒。它上面有一把小小的鎖。她不確定該不該打開它?它也許是屋主的,也許是……她母親的?

如果是她母親的遺物,藏在夾層裹做什麼?想必是些她母親不願被人看見的東西。會是什麼呢?嘉茹很肯定她母親沒有什塵珍貴值錢的首飾。

若是屋主忘了拿走的,便很有可能是些重要值錢的東西。不過重要到要如此藏放,不應該會忘記才對。而且看盒子銹得這麼厲害,應該已經放在夾層里很久了。

她把毛巾掛回浴室,梳理一下半干的頭發,倒了杯水,又回來坐下看它。

她無意窺人隱私,但若這鐵盒屬于她母親,她便有權利打開它,不是嗎?

嘉茹再度離開臥室,回來時手上拿了支起子和小釘錘。她決定打開看看,只要里面不是和她母親有關的東西,她可以再把它收好,等屋主回來再交還。

她先用起子試著旋開鎖扣上的螺絲,不料她只輕輕用力,鎖便掉了下來。嘉茹拍拍床單上的銹屑,手伸出去,猶豫地頓了一下.

最後她還是揭開了盒蓋。里面是一迭信件,信封上也有些銹漬,而且都發黃了。她拿起最上面一封,好奇也納悶什麼樣的信值得如此小心的藏起來。

當地翻過來看到信封正面,一口呼吸不禁屏在喉間。收件人是「邵嘉茹」。她自己。

嘉茹看向盒內其余信件,深吸一口氣,慢慢用顫抖的手,將它們全部拿出來。左手拿著厚厚一迭信封,右手一封封地看著,每看一封,她的心就往下沉一次。

這些信有部分是她父親寫給她的,另一部分是她寫給父親的信。她一手抱住骯部,一手壓住抖嗦的嘴唇,不肯相信地瞪著攤在床上,她分為兩部分的信。

原來真的是她母親在從中作梗,使她過去那些年完全無法和她父親取得聯系。

為什麼呢?她無聲地吶喊。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嘉茹的下一個本能反應是到客廳拿起電話,打算打給她在新加坡的父親。撥了三個號碼,她又放下話筒。她要先看看父親寫給她的信都說了什麼。

回到臥室,她一一查看信封上的郵戳,然後拿起最早的一封。二十年。二十年前她父親就寫了信給她,那些信全部都被拆開過,她卻一封也沒看到過。

「我的寶貝小珍珠……」

才看了開頭,淚水已經據滿了她的眼,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用手背抹去眼淚,一一展開每封父親的來信細讀。看到最後一封時,淚水已在她臉上泛濫成河。

案親的信文中,字里行間每一封都以慈愛的口吻,關切地詢問她的學業和生活近況,有些信問及她有沒有收到禮物,喜不喜歡?或問她是否收到了錢,夠不夠?看到那幾封父親再三要求她寫信、寄照片,以解他的苦苦思念,及要求她答應和他見-面,並要求她原諒他的信。嘉茹幾乎泣不成聲。

原諒他什麼呢?她才是該請求原諒的人。

案親在其中幾封信還附了他的照片。如果她曾收到它們,對她會是多麼大的慰藉啊!

看到所有她寫給父親的信不但沒有寄出,也都拆了封,怒氣升上來代替了悲傷。她一直同情母親,為她不平,認為父親真的虧欠她,事實卻顯然另有文章。而她母親說了一輩子的謊,到臨終都不肯對她說出她藏著這些信,自己並未因此活得比較快樂,反而一生悲慘、糜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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