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英听了,臉上表情一片錯綜復雜,久久才說︰「你怎麼知道?……」
「曖!反正我不會平白無故、血口噴人去冤枉他們就是了,那些無恥的事我也不想再去描述!你只要記住,必要的時候,我會挺身而出,請出人證幫你爭取到底的!要怎麼辦,都看你自己了,我不逼你。」
芷英呆呆沉思了好久,不再說半句說。
「那麼,芷英,你還要出國去嗎?我不希望你這樣離開。」
韻芳滿心不舍地問。
「我……,我也不知道該怎樣才好。芷菱不是那麼好惹的,她不會輕易放過成霄。為了他,我絕對不能輕舉妄動。」
「既然這樣,你冷靜下來想一想,看看能怎麼辦吧!唉,千萬別不聲不響走了,我會哭死的。」
韻芳伸手去垃芷英的手,憂愁和感傷的淚水濡濕了她的眼眶。
「不會的,韻芳,我不會不告而別的。」芷英豆大的眼淚掉了下來,又再憂傷她說︰「我拜托你打電話告訴靚君,今天晚上開始,我不再去教地彈琴了,好嗎?」
韻芳點點頭,盈眶的眼淚也陪著顆顆跌落。
電話鈴聲如同裂帛一般,將芷英從怔種中驚醒。
與韻芳分手回家至今,她一直坐在起居室的大落地窗前望著外面落個不停的綿綿細雨發著呆。兩絲的織維在窗前小黃燈的照耀下如牛毛紛落般清晰綿密,而外面的天空,早已完全黑暗了。
這原是她該坐在管家大廳教琴的時刻。她明知他會打電話過來,卻沒有故意在外面逗留,或者將電話機拿起。因為她不忍心。
讓電話響了一陣,她終于咬牙拿起話機接听。
「喂……。」
她有氣無力地等待攤牌道別這一刻。
「喂!是芷英嗎?」
丙然是成霄迫切的聲音,她認得出來,沒有作聲回答。看來,韻芳果然如約在不久前打電話前去告知了。
「芷英!芷英!你沒事吧?」
「我沒事。」
她不得不回答。
「那麼,你告訴我,為什麼你突然托謝小姐打電話來說你從今晚起不再來了?」
「為什麼?你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是我的姊夫,我不能再接近你,這是你無法改變、無法否定的事實……。」
芷英說完,卻沒听見成霄的聲音,變成了靚君在那里切切呼喚︰「芷英阿姨,你為什麼不來?為什麼不來?你要是真的不來了,我就不上學、不吃飯、不洗澡,不讓爸爸上班!嗚……芷英阿姨,我要你來我家,我要你來……」親君在那里哭了,然後又听見成宵的聲音︰「讓爸爸跟芷英阿姨說。芷英,你不可以這樣說走就走,對靚君和我都不公平……。」
芷英用另一只手捂著臉,痛楚地回答︰「成霄,我是為你好。人言可畏,這個道理你不會想不透的。我們不能再見面了。請告訴靚君,說我出國去了,我會介紹別人去教她……。」
「芷英,我要見你,現在就要見你,當面問個清楚。是不是芷菱威脅你?還是羅旖魁?」
「不,沒有,沒有誰威脅我,是我自己想透了,我不會再見你,不要再逼我!」
「我非見你不可!你說一個地方,我馬上過去。你如果不肯見我,我馬上找旖魁和芷菱問清楚!」
成霄這一招撒手躺出鞘,把芷英鎮住了。像成霄這般斯文溫雅的人使出狠招,大概沒有人不害怕罷?
芷英考慮了很久,只好答應在大廈附近一個小鮑園等他。
她的心里亂成一團,既想看到他,又害怕去面對不知將如何演變的局面。
她打開房間的藤櫃,拿出她縫制完成的幾件芭比女圭女圭小衣服,還有她為靚君選焙的,可以啃咬的橡皮圖畫書和一套兒童歌謠錄音帶,把它們都放進了一個大紙袋里,然後,又踱到起居室望著窗外發呆。
好久好久,她估計著成霄抵達的時間將屆,交代了管家把原封不動的晚餐撤去,才提了紙袋,撐了傘離家走向小鮑園。
蒙蒙雨絲中,一輛白色積架停在公園圍牆的榕樹陰影下。成霄已經來了。
她踟躕著,一步一遲疑地走近轎車,內心五味雜陳,充滿了苦痛與傍徨。在舉步艱難中,車內的成霄已拉開車門迫不及待地奔向她,一把將她緊緊擁住。
她的傘掉了,雨淋在她和他的背上。
「芷英,你是我生活中僅有的一線生機,你怎麼可以離開我?難道你叫我不要活下去了?」
芷英任他抱了一會兒,才顧左右而言他地,推開他而問︰「靚君呢?她沒來嗎?這些東西要給她……。」
她欲將淋濕了的手提袋交給成霄,成霄卻不伸手去接,反而張著亮晶晶的眼楮悲傷她盯著她的臉,激動地說︰「靚君!你只記得靚君,是嗎?我來這里,也是為了靚君,是嗎?我來求你不要離開,還是為了靚君,是嗎?不!芷英,你不要裝傻!你明知道,我來這里不是為了靚君,是為了我自己!為了你!是為了我們兩個!我們已經夠可憐了,為什麼還不能多為自己設想一點點?為什麼還要裝出一副忘我、無我的卑屈姿態?難道我們真的不能保有一點點自我嗎?」
他的頭發淋濕了,整張臉泛著水光,只有他自己知道是雨還是淚。
芷英抽噎著哭泣起來,無法回答他詞組只字。
「你告訴我,是羅旖魁逼迫你?還是芷菱威脅你?」
他毫不放松地追問她。抓住她,搖撼她。
「是芷菱對吧?一定是她!對不對?」
「不對!不對!」
她終于忍不住讓哭聲和吶喊決堤而出,心碎地響應他。
看她情緒失控地哭嚷著,成霄總算恢復了一些理性,他重重喘了幾口氣,月兌下了身上幾乎快要濕透的外衣圍里了她,把她扶進轎車後座。他坐在她身邊,掏出手絹替她擦拭臉上的雨水。
然而,冷冷的雨水才拭去,熱熱的淚水又滾滾落了下來。
「芷英,可憐的芷英……。」
他不顧一切緊擁她,不由自己地在她耳邊呢喃哨嘆,並且輕輕吻著她的鬢發。
「成霄,可憐的成霄!」
她也悲不自勝地跟著他悲吟,想著想著,一陣陣悲從中來,她號咷大哭起來。
「可憐的成霄!可憐的成霄……。」
如此地忘情大哭,倒是止住了成霄的眼淚,反過來哄慰她︰「芷英,別哭了,其實我只是心疼你,我自己有什麼可憐?不要這樣……。」
芷英漸漸消斂了哭聲,抽抽噎噎地說︰「我才是心疼你,你……。」
她只覺有苦說不出,心疼也說不出,滿腔悲情只因為不忍將他被芷菱背叛欺凌的殘酷事實說出口,一個男人最大的悲哀也莫過于此,她為他心痛、為他不堪,卻完全忘記了自己所受的屈辱。
「真的,成霄,我是因為心疼你,才要和你分開。」她還是強忍下悲痛和激動,堅強地對他說︰「你已經被傷害得千瘡百孔了,我不願意你為了我而覆舟滅頂,我不舍得,我不忍心!為了消災免禍,你應該避開我,避得愈遠愈好,我求你!」
「我不是儒夫!我不要為了保全什麼名譽聲望而犧牲掉我一心夢想的幸福!我管成霄這三個字有這麼重要嗎?名利又能給我什麼呢?我只要你!知道嗎?芷英,我只要你,世俗的毀譽到了現在我已不在乎,只求你不要離開我!」
「成霄,千萬不能這樣想,我不值得你這樣做。芷菱不會放過你的,她痛恨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容忍我們在一起。」
「好了,芷英,今天晚上我們不需要有結論。我們還有明天。靚君現在一定哭著在等我回家,我回去告訴她,芷英阿姨不會離開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