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吻留下的夢 第7頁

像現在,我就是處在這樣的仙境。冬瓜和玫瑰則在兩旁,一個頭枕著雙臂注視牆外的車水馬龍;一個雙手抱胸,背抵著圍牆,看著操場上的同學尖叫嘶喊。

這種時候我通常是不太願意講話;可是兩人都不出聲,倒讓我覺得反常。往常這時候,她們兩人老喋喋不休,煩都煩死人,今天是怎麼回事?

我立直了身,轉頭向玫瑰︰「怎麼了?老不說話!」

玫瑰嘆口氣,回過身,面向操場。

嘿!還是不說話。

「冬瓜?」

「也沒什麼。冬瓜變換一下姿勢,將手放在腰帶上。

「上星期六去看電影,和李奎意見不合。李奎說了句‘惟小人與女子難養也’,玫瑰一氣,將冰淇淋甩在他臉上,就這麼砸!」

「原來如此!怎麼沒人跟我講?」我問。

「打電話給你,老沒人接听,到了學校,你又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玫瑰收回漫無焦點的視線︰「那你幫——」

「自己的事,自己負責。」我打斷她︰「別指我幫你。」

「好吧!我自己來。」總算恢復了一點生氣。接著話題一轉——唉!本性難改!「你沒去,李奎那兩個同學失望極了!」

「得了吧!他們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少灌這種迷湯。」

「真的!我不蓋你!冬瓜可以作證。」玫瑰舉起右手,信誓旦旦。

冬瓜也笑了︰「是真的!李奎早不知跟他們提過你幾百遍了。」

「失望是有一點吧!」我睨了冬瓜一眼,故意將聲音拉長︰「起碼有九十九點是。既高興又滿足吧?」

丙然!冬瓜紅了臉,靦腆的笑了一下。看樣子,一場電影又成就了一樁好姻緣。

那麼,勞勃瑞福和裴健雄呢?她們心里,又將如何對兩人作安排?

其實,我可以了解她們這種心態。十六、七歲的少女,情竇初開,瀟灑迷人的男老師自然容易令人傾心。然而,那也只是一時的迷惑而已。瀟灑英俊的男老師畢竟是太遙遠的對象。只是茶余飯後的談話。不怪她們。媽咪禮拜天提早到南部後,我就把電話關掉,鈴聲怎麼響都礙不到我的耳朵。到了學校,看見勞勃瑞福,星期六下午的事不斷擾亂我的心。這事又不好對她們說,難怪她們看我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

「那現在打算怎麼辦?」我看著冬瓜,冬瓜雙手一攤、一副沒轍的樣子。

我沉吟了一會,然後問玫瑰︰「你向他道歉了嗎?」

玫瑰搖頭。

「電話?」

又搖頭。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是你不對,你一定要先向他道歉,除非你真的不甩他了。否則,指望他先跟你道歉,也許可能,不過機會很渺茫。意氣用事,搞不好你們就這樣冷淡成真,永成陌路了。」

我一邊說,一邊覺得很奇怪。奇怪自己怎麼這麼冷靜,這麼有條理,不像是一般十七歲懵懂無知少女。

早熟嗎?大概吧!我討厭這個字眼。這不是我心甘情願的成長,我寧願無知一點,蠢得像一般正常的十七歲少女。可是在媽咪眼中,我一向自律又自愛,在冬瓜、玫瑰眼中,我既堅強又可依賴。沒有人知道我內心真正的渴望。我是多麼希望望有人可以讓我撒嬌使賴,像對爹地一樣。

不!我一點也不堅強,我只是尋常的十七歲女孩。

暗戀一下自是無妨,沒有人會對此太認真,那只是成長期中,必經的過渡現象。對她們來說,同齡的男孩,才是她們煩惱的所在。

這樣,也許真的是幸福的——而我,也許也是幸福的吧!

我執意的只是真情真性。人類不過是皮相的動物,老了青春就什麼都不是了。若說有什麼可貴感人的,不過就那份執著。聰明的人類,卻不知為何總偏偏固執于那份青春和皮相,為愛情的年齡設限,甚至條件、家世、學歷——什麼事,一談起了條件,也就談不上什麼純真了。

十七歲的我,有一顆太蒼老的心。因為看得太明白,了解得太多,我只求那份真情真性。唐明不自量皇和楊貴妃的愛情。讓我質疑的,不是因為年齡的差距,而是他們彼此心里是否存在著那份真。

話雖如此,美的事物總是令人賞心悅目的。盡避是一時的迷惑,成熟、俊美充滿男性魅力的男老師,總能輕易地蠱惑缺乏任何色調、純潔、寂寞、少女芳心。何況,我們那長大到可以談戀愛的年齡了。就算不敢明目張膽,偷偷的幻想總可以吧?

所以,我很了解,也諒解冬瓜和玫瑰的心態。她們既不像我,漠視成人世界一切禁忌規範,又抵不住本能感情最原始的呼喚和波動——勞勃瑞福和裴健雄真的是好看、又深具魅力的人。那麼,在心底偷偷喜歡又何妨!

但女孩子,明明只能愛一個人、嫁一個人,她還是希望天下每個男子都傾慕她、寶貝她、注意她。玫瑰和冬瓜不見得把勞勃瑞福和裴健雄的份量看得重—一玫瑰也許更喜歡李奎,冬瓜也許更傾慕令她緋紅了臉的那個人—一可是她們心里還是希望他們能注意到她們,多看她們一眼。

很奇妙吧?女孩子微妙的心理!這很難有合理的解釋,大概算是天生的虛榮!——虛榮?那我呢?我對于他們又是怎樣的心態?……

「閔懷椿——」玫瑰的叫聲,將我拉回現實來。

「你在想什麼?叫你好半天了,應都不應,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沒什麼!」

不是的!我對他們不是那種虛榮的心態,我不是——

「還騙!臉上的肌肉都僵成好幾條了,不說就算了!」

玫瑰祭出這招殺手 ,我倒真不知如何應付。當然,我可以不理會她的撒潑,可是,今天因為心里真有秘密,我無法無視她的不滿與埋怨;何況冬瓜也以一臉疑惑的表情對我。

可是,該怎麼說呢?難不成告訴她們,我們對勞勃瑞福和裴健雄的心態,都只是女孩子一天性的虛榮!我不是!我不愛裴健雄,也不愛勞勃瑞福,我只是——天!我倒底只是什麼?

「好吧!老實告訴你們?」我攤開雙手,聳聳肩︰「我剛剛在想的是——老師在吹哨子催大家集合!」

說完,我一溜煙就跑開。玫瑰愣了一下,然後也跟著跑起來,一邊跑,還一邊咒罵。

整好了隊,點過名,下課鐘還未響,老賴就早早放牛吃草。

操場的地勢比教室略低,中間又橫隔一條柏油道,其間的兩道階梯,遂成為雙邊必經的橋梁;教室又遠在四樓邊境的廁所旁邊,怪不得玫瑰每次一踏上這些天梯,總要高聲朗誦一遍孟子天下篇。那實在是的一種苦難!

教室所在這棟大樓是長方形建築,每層樓兩端各有一個大型漱洗室,兩邊也各有樓梯出入,此外,正中央尚有一個樓梯出入。各級辦公室則集中在一、二樓中間樓梯的兩側。

現在,我們正走向左側面對校門口這個樓梯口,也就是鄰近體育館這個樓梯。高二、三班好死不死就在四樓左側的廁所旁!玫瑰突然叫道︰「勞勃瑞福!」這些同學三三兩兩,有的已經上了樓梯,有的還在我們身後,听到她的叫聲,好些人回過頭探個究竟。只見勞勃瑞福意態悠閑、從容地從體育館的方向走入陽光里。那些人這才知玫瑰指的是誰。勞勃瑞福是我們私底下對他的稱呼,同學們當然不知。不過我想,總是有幾個人知道吧!這種事又不是秘密,平常我們言談間自是不會多加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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