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希望……她真的很希望可以出現一個姑娘,讓大哥打開心屝,再次傾心愛上,否則他這一輩子只怕真要絕情斷愛的孤獨以終了。
溫良恭謙,舉止大方。
簡直就是將「坐莫搖膝、立莫搖裙」的教條發揮到最高點。
包夸張的是,原本听課常听到打瞌睡的人,如今卻聚精會神的听他講解書冊中的內容,甚至還頻頻發問。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狀況啊?
一開始還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可是隨著時間過去,靳重嶺開始目露疑惑地望著與之前根本判若兩人的東方昭儀。
她似乎真的不一樣了。
「靳尚書,有什麼問題嗎?」一改以往那種高傲且盛氣凌人的態度,東方昭儀菱唇輕啟,溫婉的問。
「呃……」該怎麼說呢?
向來應對流利的靳重嶺一時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答,是該說沒問題,還是有很大的問題?
總不能直接告訴她,他覺得她今天很奇怪,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靳尚書有話直說無妨。」將柔柔的眸光移到他身上,她輕聲細語的說。
「沒……沒什麼!」
眼前這個女人,真的和那個御花園中吆喝聚賭,或者每每和他針鋒相對都怒焰沖天的女人是同一個人嗎?
「真的沒事就好,但你的神情看起來不像沒什麼的樣子。」東方昭儀也再沒追問,只是淡淡一笑。
人家都這麼說了,他若是不說點什麼好像也很奇怪吧!靳重嶺略略想了想,才開口表示。
「我只是覺得今天的妳……很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嗎?」縴細蔥白的手指反手指了指自己,她的臉上綻出一抹帶著不解的笑花。
「嗯,很不一樣,和以往的狂肆比起來,感覺沉靜許多。」他中肯地說出自己的感覺,語氣間帶著一絲的疑惑與探問。
或許是她的態度轉變真的太大,大到連向來不知好奇是何物的靳重嶺都忍不住好奇起來。
對于他的說法,東方昭儀雖然暗暗心喜,但表面上仍是不動聲色,甚至還佯裝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
呵,就知道自己這招絕對有用。
引起他的注意只是她的第一步而已,這不過是所有計畫的開端。
「靳尚書如此博學多聞,難道會不知道,其實每個人都有很多面向?」她淡淡的反問。
順手闔起攤在兩人面前的書冊,她緩緩地起身,步履娉婷地走到窗欞邊,眼光飄離地瞧著外頭的景色。
「相信靳尚書不會不知道,在後宮之中,我是年紀最小便接受封誥,然後被召入宮中的。」
「嗯。」他點了點頭,早在關雲揚告知他皇上指派給他的任務之後,他就稍稍對東方昭儀的身家背景做了點小小的調查。
「我八歲入宮,在那樣的年紀就到了這個臥虎藏龍的地方,同年,我家族一百多條人命被誅。雖然我因為身為太子嬪妃,得以保全性命,但是宮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宮人一見我無家族勢力在後頭撐腰,就全都避我宛若蛇蠍。」
說到這里,她笑容漸淡,取而代之的是抹黯然。
「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他們不敢太過為難我,可是背後的冷言冷語又何曾少過呢?」
一顆晶瑩的淚珠滑落,她卻沒有抬手抹去。
陽光透窗而入照在那顆淚珠上,閃耀著亮眼的光芒,也讓靳重嶺無法對那眼淚視而不見。
她的哭泣讓他完全地手足無措,當然他不是沒見過女人在他的面前哭,通常踫到這種情況,他會掉頭就走。
他是想離開,也試著邁開步伐,但昨兒個巧心說的話,卻在這個時候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她一個姑娘家在宮中掙扎求生存,也是挺不容易的……
「呃……」他試著開口,想要說些什麼來打破這窒人的寂靜,可是向來辯才無礙的思緒卻在這當口失靈了。
就在他進退兩難之際,東方昭儀忽爾抬手抹去頰畔的淚,再回首時,臉上已布滿笑容,完全不帶一絲感傷。
「靳尚書,對不起,讓你看笑話了。」
嗓音中猶帶著一絲絲的哽咽,眸中也還殘留著幾許血絲,不過,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一絲跡象瞧得出來她哭過。
「妳……」靳重嶺依舊說不出話來,只能愣愣地瞅著她,還莫名地為她故做堅強的模樣感到一絲絲的揪疼。
「我沒事。你繼續給我講解書中的內容好嗎?」重新步回圓桌旁,東方昭儀端坐,那專注的模樣就像一個好學不倦的學子般。
瞪著眼前的情景,他突然用力地甩了甩頭,直到確定眼前的影像沒有消失,這才相信自己並沒有眼花。
如果不是他從來不信那些怪力亂神之事,他真要以為她是不是被什麼妖物給附身了,否則怎麼可能不過一天的時間,就有這麼大的轉變。
「靳尚書……」久候不至他的反應,她忍不住抬頭輕喚了聲,目光充滿疑惑。
他這才連忙回過神,努力定了定心神,連忙舉步就要走向她身旁,做自己該做的事。
但許是心神不寧,他才走了沒兩步,就踢著被擺在旁邊的椅子,一個大大的踉蹌之後,眼看他就要身形不穩的跌跤,東方昭儀連忙搶上前來想要扶住他。
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不小心的,她才剛伸手踫到他的身軀,就讓他更加重心不穩的往旁邊倒去,她趕忙伸出兩手想要搶救,可卻已來不及。
想救人的和被救的跌成了一團,四肢不雅的交纏著,還好在最後關頭,靳重嶺以自己當肉墊,才讓東方昭儀免去皮肉之苦。
「你……」
「妳……」
兩人同時開口卻也同時噤聲,趴在靳重嶺身上的東方昭儀低下頭,當她瞧清楚自己為何沒有疼痛的感覺時,一張俏臉兒登地爆紅。
雖然平時她的行事作風總是大剌剌的,可也還知道男女有別的道理,像這麼「貼」在一個男人的身上,要是傳了出去,她還要不要做人啊?
七手八腳地忙著要起身,可是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不論她怎麼努力就是無法將自己從他的身上拔起來。
在她這樣扭來扭去的同時,躺在下頭的靳重嶺突然伸出手來握住她縴絀的肩頭,低喝道︰「不要動了!」
被這麼一喝,她一怔,原本蠕動的身子立時僵住。
一雙水靈靈的眸光定定地望著他臉上泛起的紅潮和怒氣,被嚇了一跳的她平靜的解釋著,「你別生氣,我只是想要讓自己起來。」
「我並不是在生氣,我只是……」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氣,話聲戛然而止。
很多事是沒有辦法用言語解釋的。
他能告訴她因為她趴在自己的身上,所以他起了反應?堂堂禮部尚書竟然對皇上的嬪妃起了遐想?
他可不是柳下惠,而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怎麼也不應該發生在他的身上才是。
「那……我……」他不讓她動,但兩人總不能就這麼趴著吧!
雖說剛剛是她故意使壞,才造成現在這種情況,然而這效果也未免太好了一些吧!
悄悄地,她想在不驚擾他的情況下,移動著自己的雙手,不過她的手才觸地,正想使力撐起自己,就見他深邃的目光又染上怒氣。
厚,他可不可以不要一直這樣瞪著她啊?
瞪著她有什麼用!
難道他真想就這樣四肢交纏到地老天荒嗎?
本就不是一個有耐性、脾氣好的人,方才的溫良恭斂也不過是她裝出來想要誘他上鉤的方法。
而在靳重嶺這麼瞪了又瞪、吼了又吼的情況下,東方昭儀真的很難再將戲給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