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難道說唐家在經濟上有困難?」
錢盈盈心里對于唐家的窘境早已有底,不過帶笑的臉龐卻瞧不出任何的蛛絲馬跡,甚至還布滿了刻意展露的疑惑。
「這……」被她那雙清靈狡黠的目光一掃,方才開口的那人立時低下頭,噤口不語。
既然身為唐家之人,身段是少不了的,財力不夠之事,自然無法大方承認,只見幾個男人面面相覷,一副有口難言的模樣。
錢盈盈這時卻只是含笑不語,也不催促,香茗輕啜,耐心等待著。
「錢姑娘。」在一片寂靜之中,唐無極清了清嗓子,低沉的聲音驟響。
順勢將目光轉往自己的「目標」,她依然含笑不語,就像個有耐心的獵人,安靜地等待自己相中的獵物上門。
迎著那清靈的目光,唐無極心中暗暗尋思,總有一種感覺,這個女人不如外表看來柔弱,她那隱隱散發的氣勢,似乎……
「這位公子有話要說?」兩人對視了一會兒,錢盈盈清楚地意識到他那略帶審視的目光,于是她出言打斷了他的凝視。
「我想錢姑娘身為一個生意人,應該不會沒注意到最近唐家對外界的一個許諾吧?」
「二少指的可是凡奉上陳年龍腦香者,可以要求唐家做一件事?」
「錢姑娘說的沒錯。」
「是听過。」螓首輕頷,她帶笑的臉龐未有變化,也爽快地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案。
「那……」他正要繼續說下去,突然間,她驟然收笑正色,問道--
「敢問二少,是任何事嗎?」
「任何事,只除了金錢。」唐無極點頭許諾,那張恍若刀雕斧鑿的臉龐似乎很容易讓人感到信服。
錢盈盈滿意地點點頭,臉上浮現一抹堅定的笑容,對著他說︰「那二少可否借一步說話?」
「我……」乍听這個奇怪的要求,他不免感到詫異地反手指了指自己。
「對,有些話,我想跟二少單獨談。」
「關于龍腦香?」除了這個之外,他不知道自己和這個素昧平生的女人還有啥好談的。
「是的,除了龍腦香之外,咱們還有別的事能談嗎?」
在回答的同時,錢盈盈已經起身,款款的步伐完全不理會他是否有跟上,徑自筆直地穿過門簾,很快的那抹身影已經消失在門簾之後。
收回直視那抹身影的目光,唐無極看看左、看看右,然後在眾多堂兄弟那半是詫異、半是鼓勵的目光之中,他很清楚地知道,除了跟上錢盈盈的步伐之外,他並沒第二條路可以走。
畢竟以他在唐家那雖然名為二少,但其實卑微的地位,他並沒有任何說「不」的權利呵!
清靈的眸光下偏不倚落在唐無極那張俊雅的臉上,陽光穿透窗欞將他爾雅的容顏照得發亮。
眸如星,眉如劍,挺直的鼻梁,一身利落的穿著,溫文與豪邁並容的氣質,而最讓她瞧得專注的,是他眸子里散發出的那抹淺淺無奈和不解。
錢盈盈大膽而不避諱地打量著他,瞧著瞧著,一時之間竟也忘了開口,任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而唐無極倒也沉得住氣,縱然滿肚子的疑惑,但臉上淺淺的笑容未變,只是靜靜地等待著。
「呃……」驀地,錢盈盈似乎驚覺自己的失態,她略顯尷尬地清了清喉頭,然後踏著輕靈的腳步趨近桌旁,舉手輕巧地為他倒上一杯茶。
他伸手接過,頷首稱謝,輕啜一口,任那香醇的茶汁滑過喉頭,心頭的疑慮漸增。
究竟,錢家姑娘是要同他說什麼?這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難道她就不怕傳出任何傷害她名譽的流言嗎?
「二少,你一定很訝異我為啥只單獨找你談吧?」開門見山,她毫不拖泥帶水地問道。
「的確。」他再頷首。
「我想同你談一個交易。」
「關于龍腦香?」他們之間的話題也只有這一個。
「當然。」她頷首,然後落坐他的身旁。「我可以供應你們唐家最頂極的龍腦香,但是……」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唐無極很懂得這個道理。「錢姑娘有任何條件都可以開出來。」
呵,就等他這個「任何」呵!
只是不知道眼前這個神態自若的男人在听到她的條件以後,會不會驚愕到不行?臆測著他可能會有的神情,她忍不住噗哧地輕笑。
兩道濃密的劍眉幾乎可以連成個「一」宇,他不作聲,心里卻忍不住揣測起眼前這個女人,腦筋是不是不如外傳那般的精明。
「錢姑娘的條件是……」他不想浪費時間,干脆直接開口問道。
這次錢盈盈倒也干脆,斂起了笑意,以無比平靜的語氣說道︰「我要你入贅錢家一年。」
這樣的條件宛若平地一聲驚雷,讓他听得瞠目結舌。
忍不住地,他抬手以極度不雅的姿勢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他剛剛有沒有听錯?
入贅錢家?!
這樣一個條件對于想要榮華富貴的人或許是很吸引人的,可是對他這個堂堂七尺以上的大男人,就是一種污辱了。
她……
原本還能端著自持神情的臉龐倏地冷下,怒氣開始在他的心底醞釀堆積著。
凝視著她好一會兒後,唐無極霍地起身,在丟下一記殺人似的眼光之後,他什麼話都沒說地拂袖而去。
望著他那怒氣勃發的背影,立于原處的錢盈盈唇畔勾勒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她敢肯定,他絕對會再來找她的,絕對……
第二章
皓月當空,宛若一個大大的銀盤高掛天際。
雖然只要略微抬頭,那天際的美景便能盡收眼前,但唐無極卻連抬頭的興致與力氣都沒有。
仰首再次將杯中那醇烈的美酒倒下肚去,當那辛辣的滋味在喉頭引發一陣灼熱之後,他的唇角也勾一抹陰邪的弧度。
和平日所展現的昂然正氣不同,此刻的他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令人感到驚懼的邪氣。
「心情不好?」突兀的聲音打破了四周的沉靜,他那寬闊的肩頭被一只大掌硬生生地拍下。
那詢問的語氣帶著絕對的了然和同情,可唐無極的眼角卻依然連抬都沒有抬一下。
「你……」
唐無青原要說什麼,但最後只是搖了搖頭,然後自若地落坐在唐無極的對面,自動自發為自己添上一杯酒。
端起酒杯,他朝著唐無極點頭致意,說道︰「何苦喝悶酒咧?」
「這酒不悶。」抬頭覷了一眼不請自來的人,唐無極懶洋洋答話的同時,又仰首飲進一杯醇酒。
「酒若不悶,就是心悶嘍!」唐無青臉上布滿了然的笑容,一針見血地道。
「心亦不悶。」然而他的否認幾乎不具任何說服力,他那怏然的模樣只要是明眼人便能一眼瞧穿。
「能不悶嗎?」臉上的笑容漸增,唐無青篤定的口吻,讓唐無極陷入無止境的沉默。
何必悶?能悶嗎?
身為一個私生子,能被唐家在名義上接受已經是天大的福份了,就算得為了唐家做任何的犧牲,也理應笑著接受啊!
「二堂哥來找我有事嗎?」埋去心頭的苦澀,揚起一抹笑容,唐無極不想再繼續討論悶不悶的話題,直接問道。
「就找你喝酒嘍!悶酒傷身。」唐無青聳了聳肩,不經意地流露一抹關心。
「嗯。」他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在唐家這個枝繁葉茂的大家族里,雖然人口眾多,但唐無極一向獨來獨往慣了,每個堂兄弟對他而言,都只比陌生人好一丁點兒。
唐無青也不例外,所以對于他這驟臨的關心,唐無極除了詫異之外,心下還浮現了一股微微的怪異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