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們來做什麼?」楊詩敏停下腳步,秀麗的臉上寫著恐怖二字,一點也不像是掌管集團的董事長,難怪有些人根本不把她看在眼里。
杜仲德跟著停下,轉身向老實得可憐的楊詩敏說︰「當然是陪董事長妳巡視整棟大樓,全部,包括地下商場到頂樓的總統套房。」
「要是他們不願意來呢?」楊詩敏一下子很沒精神地問杜仲德。
杜仲德睨她一眼,劍眉一皺,提高聲音問︰「妳說什麼?」
楊詩敏深吸口氣,七分為難、三分不情願的稍微提高聲音說︰「我是說,要是每個單位的經理正好都忙著,都走不開,那要怎麼辦?」
好問題。董事長已經夠軟弱了,若再被這些資深員工放鴿子的話,她會更加沒有自信!
「沒有人敢故意不到的,只要我讓白秘書去說……」說到這,杜仲德故意停頓,楊詩敏果然追著問--
「叫白秘書去說什麼?」
杜仲德聰明銳利的黑眸凝定在楊詩敏臉上,慢慢把訣竅告訴她。「說董事長覺得有些部門可以『合並』或『裁減』掉,他們就一定會來的。」
楊詩敏想了一下,接著躊躇不安地問杜仲德說︰「仲德,我們要裁減哪些部門?」
天啊!杜仲德仰頭翻白眼看著天花板,雙手插進口袋里偷掐自己大腿一把。
杜仲德咬著牙說︰「董事長,請--不--要--再--問--了。」
「喔。」他好生氣的樣子,楊詩敏趕緊閉上尊口。
這會兒,誰是老板?誰是雇員?好像讓人有點不明白--不管了,總之,有魄力的人向老實軟弱的人發號施令就對了。
「合並裁減」這招果然好用,竟然沒有一個主管敢打混說不來,而且還都依照杜仲德公布的時間來報到。詩敏第一次享受到當董事長應有的尊嚴,巡視整棟大樓雖然辛苦,但在各主管帶領下,飯店里一半的員工總算認識了她這位新任董事長。原來這就是杜仲德的目的之一。
而杜仲德也趁跟著走和听報告的時間,注意消防安全這類的事情。
回辦公室之後,杜仲德看都不看正沾沾自喜的董事長,他坐進他的椅子里,一邊把他記下的重要數據敲進計算機,一邊用平淡的聲音告訴楊詩敏--
「董事長,今天看到的是最粗淺的表面,以後妳要做更深入的了解,認真點,用心點,不要為了一點小事傻笑。」
「遵命,特助先生!」
杜仲德這種「沒人性」的實話讓好不容易開心的楊詩敏感到十分氣餒,因此她白了他一眼,再抽出一本紅色卷宗,故意用力翻開。
頭抬都下抬一下的杜仲德胸口輕震一下,抿著嘴偷笑,十指在計算機鍵盤上快速敲著,盡力做好董事長特別助理這份工作。
杜仲德的每一天都過得忙碌而緊湊;他兩階一步走上樓梯,但在樓梯轉角的地方突然停頓下來,因為他听到一陣刻意壓低、急促的激辯聲,不過,再仔細听,原來是賭麗新集團會倒閉的組頭在游說同事下注。
這時間,應該是大家忙著趕打卡上班的時間,竟然有人無賴似的站在打卡鐘前拉生意,這也玩得太不象話了!
杜仲德面有慍色,上前問道︰「現在是上班時間,打完卡怎麼不趕快回自己單位工作?」
是昨天跟在董事長旁邊的特助。特助來了,大家想,最好趕快離開。當組頭的阿強、綽號叫「勢力強」,伸手攔住想走的人。
勢力強早就認識杜仲德,他表面笑著,心里卻酸溜溜地跟杜仲德說︰「杜特助,我阿強不成才,來給我捧個場吧!」
勢力強平時以欺負新來的人為樂,杜仲德平時就不喜歡他,更何況他現在竟然公開在公司里,以公司的未來跟人賭輸贏,這實在是太惡劣了。
杜仲德寒著臉跟大伙說︰「不要在這里逗留了,听說董事長將命令各主管對下屬做嚴格的人事考核,沒通過考核的人會減薪,嚴重不守公司章則的可能會被辭退。」
「有這種事?!」剛剛被勢力強說動、才想簽幾千塊的甲乙丙立刻後悔,三人一起扳開勢力強的手,把剛才給的賭金拿回去。「抱歉了,勢力強,我們快來不及趕回單位工作了。」
「喂!」勢力強叫不回從眼前溜走的膽小表們,轉而瞪大邪惡的眼楮恫嚇破壞他生意的杜仲德。
「杜仲德,你擋人財路之前,是不是該了解一下我背後的靠山強不強硬?!」
這是在威脅他嗎?
杜仲德黑瞳寒光一閃,隨後臉上表情故意瑟縮了一下,聲音低微問道︰「強哥,誰是你背後的靠山?」
勢力強故做神秘的四下看了下,才舉起大拇指往背後一比。「告訴你,很多人,包括麗新真正的大股東,不然你想,我哪有本錢當組頭!」
勢力強說完,真以為杜仲德被他嚇得說不出話來,得意忘形的用力拍一下杜仲德肩膀,說︰「你現在當特助,說不定我以後可以當總務主任。」
杜仲德等這條麗新集團里的蛀蟲轉身走開之後,雙眸倏然變得犀利且憤怒。
餅了一會兒,杜仲德才深吸口氣,邁開堅定的步伐往董事長辦公室走。他要憑他這十年的經歷來賭麗新集團不會倒閉,因為楊詩敏身邊有他這位冷靜、不服輸的特別助理。
楊詩敏還沒到,杜仲德先把她桌上的公文搬過去看。過十點了,楊詩敏才推門進來。
杜仲德抬起頭,看到一張沮喪失意的臉龐伴著蹣跚的步伐出現,他濃眉不覺皺了起來。
「怎麼到現在才來上班?」杜仲德重新低下頭,眼楮看著公文。
「送我媽媽去機場。」楊詩敏把皮包丟在桌上,坐進氣派的大皮椅里嘆了口氣。三天前雪珍出國,今天再送媽媽出國,現在她除了要當董事長,又多了個姊代母職的責任。
杜仲德抬起頭看著楊詩敏問道︰「听說董事長的母親最近身體不好?」
「被人氣病的,所以她才想出國散心。」楊詩敏再度嘆了口氣,然後告訴杜仲德說︰「你知道嗎?外面竟然傳說麗新三個月內倒閉,親戚朋友都在問。」
「那妳怎麼回答?」杜仲德發現楊詩敏愈說愈小聲,不過他仍然繼續低著頭,想把桌上那份公文看完。
楊詩敏蹙起娟秀的眉說︰「我說我們的財務沒有問題,不過--」杜仲德听下到下文,抬起頭盯著楊詩敏看。楊詩敏黯然垂下眼瞼,長睫蓋住她的晶瑩黑瞳,她極小聲地說︰「他們都不相信。大概是我心虛,被他們識破我在說謊。」
「心虛?」杜仲德拉長聲音。
楊詩敏向杜仲德解釋道︰「你這個禮拜一直教我看財務報表,上個月的報表我很認真的研究過,支出比收入多,不曉得銀行的利息要從哪里生出來?」
杜仲德听楊詩敏說完,忍不住搖著頭。這年頭,做生意的人都要學會打腫臉充胖子,學校雖然沒教,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這個粗淺的道理,那就是「看起來」有錢的人說話才夠份量,楊詩敏這麼老實好唬弄,難怪上上下下都不把她這位董事長看在眼里。
楊詩敏听不到杜仲德的聲音,頭更往下垂。「現在才發現我根本不知天高地厚,還以為自己可以幫助很多人,對不起!」
楊詩敏的話讓杜仲德胸口一緊,他黝黑而溫柔的眸子自詩敏頭上移開,站起來說︰「以後不管誰問妳這類問題,妳都不要回答;真的必需回答的話,就推給我來替妳回答。」